庫,兩側感覺車燈在他走近時緩緩亮起,安靜的車庫裡出現醒目的兩團光暈。
晚上的飯局就在這棟樓的頂層,吃的是日本菜,穿著和服的年輕女人全種跪式服務,學的是祗園藝妓的做派,但學得有些過分了,和服後領開得快到低到後腰那樣,三條白粉畫的線條張牙舞爪地刺入最隱秘的陰影中,伴著絲絲冷氣。讓他有點不寒而粟的感覺。倒是最後進來收拾殘局的那個白衣黑褲的小妹,脂粉不施的一張臉,最多十六七的模樣,擦桌子的時候弄翻了一個酒杯就嚇白了臉,手指哆哆嗦嗦的,益發讓人覺得我見猶憐。
媽媽桑看出些端倪來,一臉堆笑地過來殷殷低聲,說可以安排,他想一想,最後還是說算了,這段日子他突然飛到上海的妻子搞得焦頭爛額,就算她現在已經被他哄得平靜下來,但他剛傷過元氣,難免做什麼都有些意興闌珊。
到了夜深,包廂裡便有些東倒西歪的樣子出來了,有兩個客人是要緊的人物,莊濤便安排了司機開著他們的車將他們送去酒店,司機臨走的時候問他是否就在這裡等他迴轉過來,莊濤說不用了,他沒喝幾杯,自己開車回去就行。
其實是妻子在,不能不早回去一點,酒都不敢多喝,怕稀裡糊塗的時候又被她拿住什麼把柄。
等他再走近一點車子,就有一道人影從車後突然走了出來。
嚇了他一跳。
定定神再看,原來是蘇玲。
喉嚨有點幹,莊濤咳嗽了一聲才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蘇玲頭髮凌亂,面容憔悴,短短一週竟像是老了數十歲,說話聲音裡打著戰,“你騙我。”
她在這一週裡滿世界地尋找面前的這個男人,但他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世界可以很小,但一個城市卻可以是無限大的,尤其是當一個人在刻意迴避你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場噩夢裡,邁出去的每一步都狠狠地撞在黑暗中的石壁上,頭破備流卻找不到任何出口。
她只記得他曾經提過這個地方,說他在這裡約了飯局,她已經連著三天在這個地下車庫等待,看到他的車出現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
她看著他走出車門,與其他人握手,擁抱,笑得很大聲。他一點都沒變,應該是剛修剪過頭髮,鬢角清爽,前額整個地露出來,看上去更精神了。雪白襯衫配著黑寶石的袖口,抬手間亮晶晶的兩點光。
而她卻已經憔悴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鏡中的那個人就是她。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莊濤騙了她,他是個已婚的有孩子的男人,而她所認為的她耗盡心血爭取來的“愛情”,只是一個荒誕的黑色笑話。
這個在她眼中曾經一切完美的男人,就這樣在妻子出現的同時突然消失,留下她獨自面對骯髒而恥辱的一切真相,他不告而別,一句話都沒有,而她瘋狂地找尋他,從一開始的想從他嘴裡聽到“這不是真的”到現在只想看到他。當著他的面說出她一直都沒有說出口的那幾個字。
你騙我!
莊濤心虛地皺起眉頭,立定腳步不再靠近蘇玲,他明顯感覺到她的精神狀態有問題,他顯然在看到她的一剎那生出許多複雜的感覺來,其中自然也包括愧疚和憐憫,但在一個半瘋狂的女人面前,無論他對她有或者有過什麼樣的感覺甚至感情,他都不願冒險。
“玲子,你別這樣,我在你的賬號裡打了一筆款子,銀行應該有訊息給你,你沒去查嗎?”
“你騙我。”她逼近他一步,仍是這三個字,臉上縱橫交錯的淚斑,目眥欲裂。
莊濤後退了一步,然後又有些惱羞成怒地停住腳步,聲音冷了下來:“我騙你什麼了?”
“你結過婚,有孩子,你是個已婚的男人!”
他冷笑,“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是個已婚男人?是你沒問。”
蘇玲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這冷酷的聲音是從她曾經的愛人嘴裡發出來的?他們曾經在床上抵死纏綿,他溫柔地叫她的小名,他在她離開之後又不顧路人側目地開車來找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但現在他在她面前冷笑,說話的語氣像是在應付一個糾纏不休的乞討者。
蘇玲無法承受這樣的轉變,最後支撐她的力量碎了,身體出現了短暫的意識脫離狀態,她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前已經向他撲了過去,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他,幾近瘋狂地嘶吼,淚水猙獰地爬滿了整張臉。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愛你,你也應該是愛我的,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