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確信,恩師盧植的在天之靈,一定不會喜歡學兄公孫瓚的這種祭奠,而更寧願是幾冊書卷,一杯香茗。
就在這時,後堂響起一陣珠簾掀起的聲響,劉備倏然而驚,想起一事,當即一躍而起,竄起身來,堪堪在屏風轉角處攔住意欲到堂前來的師孃,忍不住熱淚湧落,拜倒在師孃膝前,悲撥出聲。
好半響後,劉備才強忍著悲痛,止住哭,攙扶著師孃,回到後堂。
他是擔心,師孃見到恩師盧植靈前擺放的人頭,會驚嚇過去。
劉備在薊縣,只待了三天,三天來,他想盡一切辦法,想要勸說學兄公孫瓚放棄興兵的打算,每次都是不惜奴顏婢膝,可公孫瓚就是不領情。
攻打涿郡劉虞和韓卓的先鋒大軍,正是趙雲所率,早在劉備抵達的次日就先一步出發,而就在公孫瓚親率大軍離開薊縣時,劉備情知勸說無效,只得在恩師盧植靈前慟哭一場,無奈離去。
公孫瓚在大舉興兵之時,還檄傳天下,歷數劉虞勾結鮮卑扶羅韓,殺害盧植,意欲獨掌幽州的罪狀。
不知情者,鐵定會信公孫瓚檄文所言,可徐庶乃是自扶羅韓那裡,獲知潘縣之事的來龍去脈,自是對公孫瓚檄文所言不以為然。
不光如此,他早在與趙雲一起,押送扶羅韓一行趕赴薊縣時,就已告知趙雲此事,並與趙雲一起,親自去與扶羅韓證實過。
這就正是徐庶的可怕之處,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就已成功離間趙雲和公孫瓚之間的關係。
徐庶則是在次日,才離開薊縣,他準備循原路返回平城,此行所得不俗,至少,他已經私底下邀了趙雲,有機會去代郡,看看那裡的大草原。
當劉備憂心忡忡地回到平原,涿郡已毫無懸念地被學兄公孫瓚攻破,大司馬劉虞倉惶難逃,蒙冀州牧韓馥收留,而涿郡太守韓卓,則寧死不降,被公孫瓚當眾斬殺。
而這還沒完,公孫瓚在向冀州牧韓馥三下通牒後,見他仍拒不交出劉虞,悍然率大軍南下,並一戰擊潰冀州中山太守臧旻所率郡兵,兵鋒直指中山郡治盧奴,勢頭之盛,震驚河北。
其實,劉備這個時候還不知道,渤海太守袁紹,已應冀州牧韓馥所邀,遣帳下大將顏良文丑,率大軍自渤海郡南皮出發,過河間國樂成,趕往鉅鹿郡,而他本人,則輕車簡從,日夜兼程,趕至韓馥所在的鄴城。
一路風塵僕僕,袁紹一行趕到鄴城時,已近亥時,日間的炎熱盡去,正是一天中最為清涼的時候。
城門早就關閉,袁紹亮出自己的身份,還是費了老大一番工夫,才叫開城門,進到城內。
隨袁紹一路趕來的,正是帳下幕僚郭圖,還有外甥高幹,就在袁紹洗漱歇息時,他們兩個則精神抖擻,拜見韓馥府中幕僚荀諶和辛評。
冀州牧韓馥收留大司馬劉虞後,被公孫瓚的強勢所嚇,帳下幕僚辛評提議邀渤海太守袁紹出兵出面,加以調和,而幕僚荀諶走得更遠,甚至建言韓馥讓位於袁紹,以保自身安危。
故而郭圖和高幹一到鄴城,哪怕夜深,首先要拜訪的,就是荀諶和辛評兩人,以摸清鄴城內的情勢,搞清楚韓馥帳下,各人所持的態度如何。
次日,韓馥為袁紹設下盛大筵席,接風洗塵,可也就僅此而已,餘下的數日,他完全將袁紹晾在一邊。
袁紹則恍若沒事人一般,每日裡只是與訪客高談闊論,貌似對冀州毫無所圖,可實際上,郭圖和高幹兩個,則在私底下,頻繁接觸韓馥帳下幕僚。
袁紹知道,韓馥是在等中山郡內的戰事結果,那裡,中山太守臧旻,河間國相陳延,安平太守孫根,鉅鹿太守郭典,聚集大軍,與公孫瓚對峙與盧奴,如若公孫瓚戰敗,迫於壓力,就此退兵,他自是無需再提請袁紹出兵之事。
如今已是夏末,落日時分,鄴城仍舊燥熱得很,有數騎自北方風塵僕僕地趕到,乃是袁紹帳下大將顏良所遣的信使。
他們帶來的軍情,徑直送到袁紹案前,很快就由郭圖和高幹告知荀諶、辛評等人。
夜間,辛評和荀諶聯袂拜見冀州牧韓馥,正事說完,他們兩個一直不告辭,陪著韓馥在內書房裡清談。
當韓馥帳下長史耿武匆匆趕至,附嘴在韓馥耳邊,低語良久時,而韓馥臉色則驟然間,變得極其難看時,辛評和荀諶對視一眼,均知必是緊急軍情至。
果然,過不多時,韓馥頗有些失魂落魄地低聲道:“臧旻四人兵敗,公孫瓚,已一鼓而下盧奴。”
辛評和荀諶都是聰明人,雖然早就得知此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