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蘭剎住了腳步,寒意頓生,腦中有一霎間空白。她現在已經沒法跑回車裡去了,不僅因為她離車子尚有一段距離,若是她貿然移動,極有可能吸引到花斑獸的注意。而且車裡有安之謙濃重的血腥味,一開啟車門,只會讓花斑獸尋味而來。那時候她和安之謙就只能雙雙給它們上菜。
伊蘭僵著身體貼在樹邊,一動不敢動,她希望花斑獸母子倆遊興大發,去別的地方逛逛,或者來一隻別的什麼又肥又壯的小動物,先讓那母子倆填飽肚子。
她最怕的是,花斑獸不是隨意瞎逛途徑此處。而是安之謙的血腥味散出車外,動物本性敏銳,也許隱隱約約的一絲味道都能將它們誘來。它們此刻站在藤條邊。可能正在進一步分辨氣味方向。
伊蘭的心狂跳不已,手足微顫,腦中亂七八糟飄過各種念頭。今天她要是被花斑獸啃掉一部分,不知道護衛隊找到她時。她還能剩多少?也不知道薛旭的本事夠不夠大?關鍵是塞米巴的醫療物資儲備充足不充足?萬一有什麼緊缺。醫治不到位,她說不定就要殘疾了。
還有,不管安之謙是什麼人,她希望那車子夠牢靠,能替他擋一陣。
僵持的感覺是那麼難熬,時間總是無比漫長。伊蘭緊張得快要窒息,她目不轉睛盯著那兩隻花斑獸,它們靜靜地立在藤條下。看樣子很從容,遠望。隱隱有種林中王者若等閒的氣度,這畫面若是平日在星網上欣賞,伊蘭定會讚一句,野性中的靜致美。只是此刻身臨其境,她卻冷汗涔涔。
花斑獸的身體雖然沒有怎麼動,但碩大的腦袋卻有個擺動的幅度,就像人在四處觀望一樣。
伊蘭注意到了,她感覺它們在觀察,或者在搜尋。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瞼,彷彿這樣就能避開花斑獸的探查。但是她很快更慌亂,因為她發現自己身上也有大片血跡,那是之前抱著安之謙時沾上的。
伊蘭迅速抬眸望向花斑獸,它們仍未動,她就不敢動,心裡在狂亂地默唸:“阿北,阿北。”
大的花斑獸突然張口一聲厲嗷,小的就呼喝著撲了出來。伊蘭本能地拔腿就往車子的反向拼命跑,只希望她和安之謙有一個人能幸運。
她身後聽不見花斑獸的嘯聲,唯有她自己的大口喘息聲和腳踩落葉的莎莎聲蓋過一切,但她不敢停留,不敢回頭。
野草枝蔓自她眼前掠過,似帶著重影一般,伊蘭的視野迷亂,根本不辨腳下,只知道咬牙往前跑。
那一根根樹幹無窮無盡,讓她心生絕望。
一臺機甲突地自天而降,劈開濃密的枝葉,尚未落地,一束白光就朝她身後激射而出。
伊蘭來不及發愣,只聽得背後一聲短促的嗚叫,隨之驀然響起一串尖利狂暴的獸鳴,震得她心驚膽戰,她不由自主扭頭往後看,此時,又一束白光自眼膜掠過,二十米開外,花斑獸四足伸展,躍在空中,正朝著她的方向,但頃刻間,轟然倒地,健碩龐大的身子激起一圈塵土。它身前三四米,躺著一隻小花斑獸。
伊蘭呆呆地望著那兩隻一動不動的花斑獸,褐白黃三色皮毛軟趴趴攤在地上,和周邊的樹根草叢對比如此刺目,她全身發軟。
半晌,她才驚魂初定,愣愣地扭頭看向那臺黑黝黝的機甲。
機甲手臂慢慢伸向她,在她頭頂極輕柔地撫摸。
伊蘭仰起頭望著視窗方向,想笑又想哭,儘管她看不清裡面,但她知道,霍斯北來了。
密林昏暗,光線自穿透的枝葉縫隙中傾瀉而下,灑在機甲外殼上,折射出點點亮光。
微末灰塵在光線中靈動地旋舞,被機甲撞開的枝條猶在活潑地彈跳,四五片落葉悠悠揚揚自半空中飄落。
他的機甲矗立在她面前。
很早很早之前,霍斯北說過,有一天他如果開著機甲來找她,必不會讓她難受。
那時候,她只是隨便聽聽的。那時候她雖然感念他的誠摯,心裡卻不以為然,她哪需要他來找她?
今天,他真的開著機甲來找她了。她手腳痠軟無力,身體不怎麼舒服,心卻安穩了。
剛硬的機甲手掌虛虛觸在她頭髮上,小心地不曾按實,而後貼向她腰間,半圈著她,緩緩帶她走向機甲下。
機甲艙門開啟,降下舷梯。
伊蘭這時才如夢初醒,面部肌肉放鬆,牽起嘴角笑出來。霍斯北真是心細如髮,知道以她如今這普通墾荒人員的身份,是需要爬進機甲的。
艙內,霍斯北伸手遞給她,一把將她拉進去。
兩人四目相對,他一言不發,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