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同的偶像:郁達夫自比歐內斯特?道生,郭沫若自比雪
萊和歌德,蔣光慈自比拜倫,徐志摩自比哈代與泰戈爾(兩位他曾與之謀面
併成了朋友的詩人);田漢則是初露頭角的易卜生,王獨清是雨果第二。要
在文藝界出風頭,不僅要拿出新創作的詩歌或小說,還要提供他所膜拜的外
國大師:拜倫、雪萊、濟慈、歌德、羅曼?羅蘭、托爾斯泰、易卜生、雨果、
盧梭幾乎都列名於每一個人最傾心的作家的名單。這些“英雄”中的大多數
很自然地都是歐洲浪漫主義作家中的佼佼者;即使那些不能簡單地歸入浪漫
主義行列的人——例如托爾斯泰、尼采、哈代、莫泊桑、屠格涅夫——也被
他們的崇奉者從浪漫主義的觀點,奉為以超人的精力為理想而戰鬥的偉人。
像這樣從感情上將西方作家偶像化,導致了將外國文學當作意識形態的
源泉的傾向。像浪漫主義、現實主義、自然主義和新浪漫主義這樣的術語,
也和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馬克思主義、人文主義、科學與民主等詞語一
樣,被熱情地到處傳播。對這些了不起的“主義”的一知半解,就像和外國
作家的“大名”發生關係一樣,馬上可以提高一個人的地位。令研究現代中
國文學史的人最感棘手的問題之一,就是要澄清、比較和評估這些各式各樣
來自外國的文學方面的“主義”,並確定這種“外國影響”的真正性質。
首先,翻譯作品的龐大數量就令試圖對它們進行分類和研究的人,感到
束手無策。《中國新文學大系》卷 10 中關於翻譯一節列出的 1917 年至 1927
年出版的個人著作和選集,達 451 種之多。《中國現代出版史料》所列到 1929
年為止的數目,達 577 種。①在這些翻譯作品中最多的是法國文學,計 128
種,其後依次是俄國文學(120 種),英國文學(102 種),德國文學(45
種),和日本文學(38 種)。多作家和多國的文集(31 種)未計算在內。至
於在文學刊物上發表的翻譯的詩歌、小說、戲劇和文章,更是多得不可勝計。
在文學革命之後的 10 年中,由於出版業的興盛繁榮,翻譯出版的外國文學作
品數量極其龐大。
一個外國作家受歡迎的程度,是很難判斷的,這要由他被譯出的作品和
他的性格吸引力兩個方面決定。那些比較富有魅力的作家——拜倫、雪萊、
濟慈、小仲馬和其他浪漫派作家——雖然翻譯過來的作品並不算多,卻是家
喻戶曉。另一些作家——哈葛德、安德烈夫、高爾斯華綏、霍普曼——儘管
作品譯出不少,卻未能享盛名。像狄更斯和莫泊桑這樣譯出作品很多名氣也
很大的例子並不多見。
翻譯出的作品包括 20 多個國家的作者和各個不同的歷史時代。但一般說
來絕大多數介紹進來的作品屬於 19 世紀的歐洲文學,其中的兩大流派在中國
佔統治地位: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
從文學史的觀點來看,可以說,中國對西方事物的狂熱追求表明了力圖
將整個 19 世紀壓縮到 10 年之內的努力。幾乎所有的五四作家都鄙視西方的
古典主義,因為他們出於反對傳統的熱情,把古典主義和傳統等同起來。只
有周作人對古希臘遺產表現出興趣。只有為數不多的中國評論家——其中多
① 《中國新文學大系》,第 355—379 頁;張靜廬編:《中國現代出版史料》,甲編,第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