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濃濃的欣喜,而阿星的神色在高興的同時又多了幾分無奈淒涼。
我正不明所以時,一箇中年儒士端著碗還冒熱氣的東西從門外進來,邊走邊說:“病人醒了嗎?我煎了藥,先給她服下,好好將養兩天,這麼弱的身子,不要動了胎氣才好。”
胎氣?我腦子裡一片空白,直勾勾地望著剛才還笑得溫柔,此時怎麼看怎麼笑得冒傻氣的狐狸,忽然湧出一股暴揍他一頓的衝動。我說最近為什麼老感覺特別累,還喜歡上了酸酸的果脯,原來……
扭頭望見阿星憂鬱的目光,我心情越發惡劣。狐狸趁我們互相凝視時,接過中年人手中的藥碗,走到床前準備餵我。我下意識地想逃避,卻又在他幸福的笑臉下僵住。那張臉上的表情異常柔和,宛如遲暮日光照耀下輕飛的窗紗,撫上身體時,帶著酥酥麻麻的感覺,讓人不能自拔的沉醉。我迷迷糊糊地吃著藥,連味道都沒吃出來,耳邊全是送藥的中年人的嘮叨,什麼剛剛有喜的人不宜長時間趕路,要多注意身體之類的話。我聽了半天,才大約瞭解現狀,似乎是狐狸和阿星見我暈倒,再顧不上爭鬥,急忙把我送到附近的一個小鎮,這個男人是鎮上的郎中。
等藥吃完,那個囉唆的郎中終於離開。我看了看又開始各站一角對峙的兩人,不由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歸要來,輕聲道:“言,你出去一下,好嗎?”
屋裡三人沒有哪個笨到無藥可救,我這麼一說,自然都明白了結果。狐狸優雅地笑著點頭退出,留下滿臉苦澀的阿星。
相對沉默半晌,我縱有萬語千言,到嘴邊只化為一聲嘆息:“阿星,對不起,我不能和你走。”
“我來,不是為了聽這句話的。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我憐惜你,也許時間久了,憐惜會變成喜歡,甚至曾經有一刻,我們是接近的,無論誰伸出手,都可以觸碰到對方,但結果我先握住的是狐狸的手。”我閉上眼睛,回想當初城頭那隻未來得及抓住我的手,它屬於狐狸。也許我這樣想對阿星太不公平,可有些事錯過了,註定無法挽回。
更何況我喜歡狐狸,喜歡和狐狸在一起的生活,鉤心鬥角也好,你死我活也罷,都是我無法割捨的部分。和阿星一起的日子很平靜,內心感到安寧,也許他才是小姨說的那種每晚能抱我入眠、每天早晨醒來第一個看見我的人,可惜如我這般的女人絕對無法滿足於這種簡單的幸福,一時新鮮到行,長長久久必將成為折磨。
而對於阿星,一個從來蔑視權力的人為了遷就我的嗜好,不斷接近那些在他眼裡骯髒糜爛的東西,又豈會幸福?
我睜開眼直視著他,從懷裡拿出玉璽,真誠地遞上去道:“為了我而成為秦王,你不會快樂的。”
淒厲的鷹鳴在天上響起,打斷了臉色鉅變的阿星要辯駁的話。他稍微平服了情緒,轉身出屋,不大的工夫,竟帶著一隻頗為神俊的老鷹走了進來。
我微微閃神,早聽說秦國人喜歡養鷹作為傳遞訊息、跟蹤、搜查之用,不知道這隻鷹給他送來了什麼。
“雲兒,我知道你向來只與強者為伍,很久以前他在你心裡就是權力與地位的化身,現在你會最先選擇他,我無話可說。不過,我會讓你明白誰才是真正適合你的人。之前我的秦軍趁衛軍救援海國時發動攻擊,如今幾乎佔領了衛國的半壁江山。那些去救援海國的衛軍已經開始回援,北越也蠢蠢欲動的要幫助衛國,我必須立刻回去坐鎮。你此時的身體不能勞累,請等我,等這次戰事結束後,我會正面擊敗他證明給你看,我已經不是那個只能換來你憐惜的阿星。”阿星的目光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連我也被震懾。他說到這裡停了停,接過我手中的玉璽,轉頭對門外道:“你等著,我會讓雲兒心甘情願地接受它,捨棄朝三暮四的你。”
這時,某隻偷聽成癖的狐狸大搖大擺地從門外走了進來,在我的怒瞪下,悠然回答:“奉陪到底。”
阿星走了,狐狸沒有阻攔,畢竟此時讓他回去與衛越糾纏,對狐狸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休養了半日,我和狐狸同騎一馬慢慢往回走,看著我們兩人身上髒兮兮的喜服,就讓人忍不住想笑。我一共出嫁三次,也不知是不是老天詛咒,除第一次表面上成功外,剩下兩次都以慘敗告終,其中又屬這次最為悽慘。
而且因為已經錯過了大婚吉日整整一天,怨氣甚深的狐狸總在我耳邊不住唸叨:“要不是看在上次攪了他的好事,這次我非殺了他不可。”
真是越想越好笑,我此時也沒了不舒服的感覺,在馬上笑得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