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是一個花甲老人,眉目清矍。頭戴玉冠與綬帶,身穿絳紫錦袍,雖正恭敬地跪著,但依然難掩王侯將相才有地凜然風範。
他待我們站定,便垂首朗聲道:“微臣州侯朱陽肅,恭迎太子殿下!願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子殿下?!墨松冉又不在這裡,他在叫誰太子殿下?
如今站著的人,就只剩我和師父兩個,而站著的男人。就只剩師父一個。
難道他口中地“太子殿下”……指的是師父?!
我側頭望向師父,只見師父正微垂著鳳眼看著那個什麼州侯,雖然難免露出些許疑惑,但還是一貫的雲淡風輕,沉靜泰然。即使他面容消瘦蒼白,只穿著簡單的白布長衫與黑色披風,卻依舊散發出一種靜謐的華美,一如我與他在佛殿上初見時的感覺。
倘若我與他不曾相識,也許會誤以為他生來就身居高位。習慣了受人叩拜,才會如此的波瀾不驚。但我明白他是向來如此,他的慌亂與羞澀,都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表情……
想著想著,又開始神遊太虛,竟忘了我此時正處於無比尷尬地境地。
直至師父終於出聲打破僵局,對那州侯淡淡道:“靜好只是一介平民,並非什麼太子,你們大概是認錯人了。還是趕緊起身罷。”
誰知那傢伙竟選擇性地忽略師父前三句話。只聽最後那一句,又將頭埋得更低。感恩戴德地說了一句:“多謝太子殿下!”然後才緩緩站起身。
他身後的眾人也隨之陸續起身,看上去就像被反轉的多米諾骨牌。
但其他人依舊埋著頭不敢抬起,只有州侯微微抬頭對師父躬身道:“殿下旅途勞頓,請移駕朱雀殿稍作歇息,然後再聽微臣向殿下您稟明情況。”
話音剛落,那些人就自動退避至兩旁,讓出一條寬敞的路,從大門直通高牆深院。
我這才注意到門上懸著一塊匾額,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字………“涅山宮”。
涅?聽起來有點恐怖,對師父這樣修佛的人來說,大概會覺得這是一座通往極樂的陵墓……
師父似乎也對他的自作主張有些反感,終於忍不住微皺起了修眉,側過頭來看著我,似要徵詢我的意見。
我便壓低聲音對師父說:“既來之,則安之,他們這麼多人,我們肯定拗不過,不如由著他去,看看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這些人雖然莫名其妙地,但看上去總比老將軍項逸南之流的好對付,而且他們對師父還這般恭敬,不管是不是出於誤會,至少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找我們麻煩。
再說他們也沒有跪錯,師父雖然不是什麼太子,但也是正宗的皇室血脈,不至於委屈他們的膝蓋。
正好坐了大半天的馬車,我們也累了,他說要讓我們去歇息,那真是求之不得。最好能讓我們洗個澡吃頓飯再美美地睡一覺,那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樂逍遙。
於是師父便朝那州侯點點頭。執起我的手就要一同往裡走,誰知又被那州侯給攔住,“敢問殿下,這兩位是?”
他目光如炬,打量著我與剛站起身要跟上來的書生,尤其是我。因為我此時還穿著男裝,卻跟師父十指相扣……但他可不像是見識短淺之人,多半已經辯出我是個女子。
師父便毫不避諱地答道:“這是內子與內兄。”
州侯便故作恍然道:“原來是太子良娣與貴戚,失敬,失敬!”
涼地與跪泣?這是什麼東西?莫不是這位侯爺剛才在地上跪得太久,跪傻了不成?
後來我向書生不恥下問才知道,“良娣”是指太子的侍妾……那老頭竟然說我是師父的侍妾?!
可惜我當時還不明就裡,不然當場就用眼神殺死他以絕後患,在他臨死之前還要鄭重地告訴他我是身邊這個男人地“正妻”。而且是他獨一無二無可替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地唯一!
結果當時,那老頭非說內眷與外戚理應另外安置,然後喚來一個粉白黛綠地妖嬈女子。說這是他家小女朱陽荻,讓她引我和書生另去它處安歇。
師父將我地手攥緊,正欲開口拒絕,我卻向他抬起手腕,撫著腕上的佛珠對他淺笑,示意他放寬心,他到底不是什麼太子殿下,而這裡又是人家的地盤,在我們弄清楚狀況之前。最好還是步步為營,不要亂來。
他的鳳眼中雖蘊滿猶疑與不捨,但最終還是隻能對我會意地點頭,然後緩緩放開我的手,目送著那朱陽荻帶我與書生走上另一條岔道。
剛走出去,我又後悔了,但一回首,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