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批了,秦恬呆呆的看著電視,一旁喝著咖啡看報紙的奧古也坐起來,兩人對視一眼,含義不言而喻。
早在一九五零年西歐各國已經釋放完了全部的戰俘,蘇聯卻一直遲遲不放人,偶爾有耶只是零星的幾批,把秦恬和奧古等得一點火氣都沒了,而現在,如果說是最後一批俘虜,那麼,這就是最後的希望了。
他們手心都漸漸的滲出汗水,對奧古來說,這場等待只有五年,可對秦恬來說,卻已經十年了。
他們早就忘了等待是為了什麼,也不知道是什麼支援他們等待下去,反正這已經成了習慣,和生活。
可就在現在,他們忽然發現,這樣的生活,即將結束了。
一個月後,火車開進了站臺,最後一批迴到柏林的戰俘,到站了。
不僅是抱著希望的親人們,好奇的人,熱心的人,媒體記者,熙熙攘攘的,擠滿了站臺。
列車緩緩停下。
車門開了。
一個一個戰俘走了下來,他們穿著普通的棉袍,環視著人群,慢慢的走向尋人的木板,或是直接走向木板口,
他們是笑著的,卻讓更多的人感到悲傷,場面寂靜,照相機向個不停,所有人翹首以盼。
奧古護著秦恬走向人群最前面,近到能看清每一個人的臉。
兩人的手緊緊的握著,心臟撲通撲通跳。
終於,在又一個人下來時,奧古忽然僵硬了一下,秦恬看過去,那人已經背對了他們,秦恬看看奧古,奧古有些遲疑的點點頭,又疑惑的看向那人的背影,那人徑直走向尋人板,一眼都沒向四周看。
“海因茨?”秦恬低聲叫道。
聲音太輕,那人似乎沒聽到,也有可能不是。
奧古握緊了秦恬的手,低聲道:“我跟過去看看。”
“別那麼麻煩,喊吧。”秦恬提高聲音,叫道,“海因茨!”
雷厲風行的,那人轉身了,直直的看向他們。
秦恬倒抽一口涼氣。
奧古卻已經迎了上去,直接和海因茨抱在一起。
秦恬慢慢的走上前,打量著他。
他的右眼廢了,頭上斜繞著厚厚一圈紗布遮著眼睛,紗布發黑厚重,把他的下巴襯得更加尖細慘白,他瘦削的程度遠超當年的奧古,即使厚厚的棉袍也無法讓他脫離奧古的遮擋,他完好的眼睛帶著複雜的神色,先是看著奧古,然後看向秦恬,看了很久,乾裂的唇微翹,點頭微笑。
秦恬也回以微笑。
她看差不多了,走上前拍拍奧古,笑道:“別擋著,先回家吧。”
“沒錯,回家吧。”奧古放開海因茨,三人往出站口走,路過尋人板時,海因茨忽然停下,站在板前細細的看著,然後撕下了有著他照片的尋人啟事。
“貼了那麼久,它也算功成名就了。”奧古道,他轉頭問秦恬,“五年?”
“不,十年。”秦恬伸手想拿過尋人啟事,但卻被海因茨閃過,他細細的折上紙,拉開棉袍,露出了一件眼熟的棉襖,塞進了胸前的暗袋中,他拍拍胸口淡淡的微笑,“留個紀念。”
秦恬訕訕的收回手,看著海因茨和奧古一起往外走,聽著身後不斷傳來重逢的歡呼聲和鼓掌聲,覺得那些人的重逢才是正常的,可是卻又無法否認,現在這樣的平淡,卻是最好的。
她拿出隨身的本子和筆,在一九五五年的空白上劃了條線,寫上,結束。
後面還有一連串年表,寫著柏林牆,冷戰,遠方的大躍進,文革,還有越戰,改革開放,網際網路普及,蘇聯解體,中東問題,甚至是股票牛市……
從這個本子上,她已經看到了未來“多彩”的生活,可能她活不到那麼久遠,但僅這一切就遠比她上一世可能經歷的要豐富,而且,她已經用不著再迷茫和害怕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醒來時,水晶之夜的混亂聲中,一句從心底冒出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忽然終結,我不希望再次醒來時,面對的依然是庸碌的人生。
秦恬,你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海因茨一開始的設定就是:俊美製服,殘忍瘋狂,忠於元首,幡然悔悟已經來不及,上東線打仗,僥倖苟活,在西伯利亞經歷最漫長的苦工,然後回來建設德國的二戰典型迷途青年
總的來說,就是一個男二都不是的炮灰路人,為了故事豐滿塑造的形象,最終演化成這樣,始料未及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