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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歷經折騰,九死一生,幾個亡命徒總算找到了那件“特別物品”。這時候,炮擊停止了,但緊接著,那淒厲而又熟悉的訊號槍聲卻再次尖嘯起來;如同催命的魔咒一般,撕破了短暫的寂靜——大家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立刻掉頭就跑。

華野第10師發起總攻了。

戰場上槍聲大作,一夥傘兵夾在雙方陣地的中間,他們翻壕溝、越彈坑,拖著那紅色的“重要箱子”連滾帶爬,彈雨在他們的耳邊呼嘯,攻方和守方的槍彈在他們的身旁飛過來撞過去,每一瞬間都有可能要了他們的性命……可是,就在蔡智誠好不容易逃回本方陣地、即將躍入隱蔽部的那一刻,他卻鬼使神差地站住了腳,並且還回頭望了一眼。

在傍晚的昏暗之中,蔡智誠看見——遠方有一位解放軍的阻擊手,正單膝跪地、平端著三八大蓋,氣定神閒地朝他打了一槍。

(馬甲我曾經對這幅畫面表示過懷疑,因為根據常識,蔡老頭的這段描述幾乎是不太現實的。可老蔡先生卻十分堅持自己的觀點,他堅持認為確實看見了那位向自己射擊的解放軍戰士,不僅看見了他的相貌和表情,看見了他半跪的膝蓋下墊著的“象揹包一樣的東西”,甚至還看見了他扣動扳機的動作……既如此,我只好把他的感受照錄下來。因為這畢竟是蔡智誠在戰場上的唯一一次中彈負傷,他能因此而看見什麼或者想到什麼,都是可以理解的)

這一槍把蔡智誠打了個跟頭,子彈從他的左胸穿過,創口高出心臟位置約一公分,血流如注。部下們趕緊把他拖進工事,連敷了兩個急救包,然後就把他抬到村子裡去了。

和蔡傷兵一起被抬回村子的當然還有那個紅色的空投箱。

海國英小心翼翼地把這拼了小命搶回來的寶貝送到了司令部,開啟以後才知道,裡面裝的是南京小學生寫給前線官兵的慰問信以及“首都婦女界”獻給立功將士的小紅花。

小孩子的文字很感人,婦女們製作的絹花也十分精緻,但這些玩意對蔡智誠來說卻沒有什麼實際用處。

蔡智誠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救護所裡已是人滿為患。

急救站設在一所大宅院內,天井裡搭著大棚,煤氣燈下襬了三張手術檯。從蔡傷兵進入院子的那一刻起,這三張手術檯就沒有空閒過,頭一個剛抬下來、下一個又搬上去,護士們忙得連清理檯面的時間都沒有,那血水就順著檯布不停地往下滴。大院的各個角落都擺滿了等候救治的傷員,全都是血淋淋的,擔架上的血和手術檯上的血不停地流淌,把地面的泥土染成了一片腥紅,整座院子就象浸泡在血泊中一樣,走路的時候會發出“呱唧呱唧”的聲音。

蔡智誠就在這一片腥紅之中看著醫護人員忙來忙去。他看見醫生劃開了一個傷兵的肚皮,用手掏弄了幾下,然後就說“肝破了,換下一個”,護士立刻上來把傷員肚子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回去,連傷口也不縫就把人搬走了,而那醫生則把滿是血汙的雙手在同樣滿是血汙的水盆裡涮了涮,又拿起刀片接著給下一個人劃肚皮……

在蔡智誠的旁邊躺著一個老兵,他大概是被爆炸震傷了內臟,外表沒有創口,只是不停地咳嗽,而且每咳一陣就從鼻子和耳朵裡流出血來。在咳嗽和吐血的間隙,這老兵總是竭盡全力地央求著:“醫生,快來看看我吧,快點救救我吧”,可醫生護士跑來跑去忙得不可開交,誰也沒有工夫瞧他一眼,慢慢地,這老兵的央告聲和咳嗽聲也就漸漸停止,他終於徹底安靜了。

村外的槍炮聲越來越猛烈,救護站院子裡的呻吟聲也越來越多。入夜以後,帝丘店的四面八方都遭到了共軍的猛烈攻擊,隨著戰事的膠著,不斷有新的傷兵被送進了醫院,手術的場面也就愈加慘不忍睹。這場面讓蔡智誠感到一陣陣的噁心,他覺得寧願去死也不願意躺上那張恐怖的手術檯,因此,他最終放棄了救治的等待,強撐起虛弱的身體、慢慢地挪出了這地獄般的大院。

救護站的院子外面是一個池塘,雖然面積不大,但在夏日的夜晚也還算是個比較涼爽的地方。池塘邊上躺滿了傷員,幾個醫務兵(不具備醫士和護士資格的衛生人員)正忙前忙後的給大家喂水、喂止痛藥。

也許是因為吃了止痛片的緣故,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蔡智誠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覺。7月2日晚上在馬口莊,他被地窖裡的共軍吵醒之後就沒有睡好,7月3日又在楊橋村折騰了整整一宿,到現在,他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了。

迷迷糊糊地喝了幾口水,蔡智誠很快就失去了知覺,倒在地上睡得象個死人一樣。這一覺就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