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衛八輕輕放開父親的手,慢慢站起身。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淚光已經消失了。如果是多年以後的衛八,深沉老辣,城府如海,或許他不會因為任何人的任何變故而動搖自己的決心和計劃,但當時的衛八,還做不到這一點,他還是個年輕的人。
在父親死去的一瞬間,衛八的心也隨之破裂了。這不僅僅是因為一個至親的人的離去而破裂,而是因為這件事也讓年輕的衛八徹底對所有的人失去了信心。從這一刻開始,除了僅剩下的幼弟,他覺得世間一切人都是不可信任的,每一句話後面,可能都帶著隱瞞和欺騙。
人,必須忍,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忍則亂大謀。但什麼事都忍,那就不是人了。
衛八感覺自己的心一空,很多事情瞬間就變的不重要了,這是一種更深的失落和絕望。這種失落和絕望在片刻間就轉化成難以控制的憤怒。他已經強自忍耐了很久,為了心中的希望而忍耐,但現在發生的一切,已經超過了衛八的承受底線。怒火熊熊,讓思維也變的混亂,不理智。
“你們,給爹辦後事。”
衛八交代了其餘的人,轉身出門,他出門之前,最後看了看已經死去的衛同。他下定決心,任何要搞垮衛家的人,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的決心像鐵一般,只是在騎馬離開的時候,回頭看看夜色中自己熟悉的李陵,出現了一絲動搖。他不知道這麼做以後,自己還能不能回來。他不想讓任何人,任何事來動搖自己的決心,所以,衛八沒有跟誰打招呼,直接悄悄離開了。
他連夜一口氣就騎馬趕到了和相城相鄰的方城,然後找了家客棧,睡了一覺。這一覺是往死裡睡的,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半下午。衛八理了理隨身帶的東西,就在屋子裡打了一趟拳,等到渾身上下微微冒汗的時候,他讓人拿來了一大罈子酒。
衛八坐著慢慢得喝,但一杯一杯毫不停滯。他喝著酒,回想自己前半輩子發生過的事,想的最多的,還是自己的父親。很多事情,他沒辦法忘記,也沒辦法說服自己。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這麼做的話,那麼衛同就會白白死掉,衛家其他兄弟是不可能這麼做的。迷糊或許會,可他還太小。
“就這樣吧。”衛八不願再想了。
衛八獨自從下午喝到了深夜,他微醉了,但只有這個時候,才是他最勇武的時候。
方城沒有相城那麼大,也沒有那麼繁華,夜一深,大街上就看不到人了。衛八一直微醺的眼睛變的沉著清亮,他離開了客棧,像一條夜月裡的幽靈,順著長街飛快的穿行。
方城最大的一所宅子就是付家的,衛八不瞭解付家大院的深淺,他潛伏到圍牆外的一角,抽身翻了上去,貓一樣的窩到角落裡,來回看了很久。夜已經深了,但大院裡還有人在來回活動,多是些下人,可能在準備宵夜。衛八找到機會,抓住其中一個飛快的拖到牆角,逼問出付佔山的下落。
衛八一把打暈了這個下人,眼睛裡的寒光更甚。他這麼做,無疑會風險很大,但他就是要這樣,在付家裡面殺人。
付家有護院的人,衛八一一避過他們,輾轉隱伏到了付佔山的居所旁邊,宵夜已經吃過,付佔山的房內很快就滅了燈。衛八依然沒有動手,他要盡力摸清情況,找最佳時機。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當整個大院的人都熟睡時,一切都寂靜了,潛伏了很久的衛八動了動手腕和腳尖,慢慢摸到付佔山居所的後窗前,深深吸了口氣,手上多出一把短刀,緊接著,衛八破窗而入,動作快的異乎尋常,刀鋒直逼臥床。
付佔山也是一方土豪,只不過這是付家,他想不到會有人半夜溜進來襲殺。所以衛八破窗而入之後,付佔山從沉睡中被驚醒,動作慢了慢,沒有完全避過刀鋒,他身子一扭,躲過要害,胳膊卻受傷了。
兩個人的眼神都出奇的好,儘管房內只有外面照射進來的月光,但付佔山還是很快看出襲殺者是衛八。他的眉毛挑動了一下,先是驚訝,後是冷笑。
“衛家老八,你在作死!”
“我爹的命,你來還!”
衛八出手很重,未留任何餘地,而且每一擊都帶著同歸於盡的勢頭。他必須這麼做,否則付家的護院都聞風趕來之後,事情就不好辦了。
付佔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儘管上來就負傷,完全落在下風,但他在打鬥中有意弄出很大的聲響,這是衛八無法阻攔的。
刺啦……
刀鋒又一次從付佔山的面前劃過,從額頭到下頜,翻出一條長長的刀口,付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