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月沒有大礙,但是失血的身體不可能全是冰雪的荒山上停留。
我已經沒體力縱躍疾馳,只能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雪直沒至膝,一步一步,異常艱難。
翻過一座山頭的時候,胸口的傷痛得一抽一抽的跳。每一下跳躍的痛都象是熱油淋在皮肉上,那樣的痛徹心肺,那樣的撕心裂膽。
吸氣的時候眼前有星星點點的金光,我知道體力快要到極限了。
把那個權作食物的藥末填了兩口,背起輝月,繼續向前走。
快要到了。
就快要到了,再加一把勁。
又翻上一座山頭。
隱龍已經在望。我胸口那一直提著的真氣猛然松洩,一時間只覺得頭上的天空浮雲和樹枝都在搖晃,兩腿沉得象灌滿鉛再也抬不起來,身體搖搖欲墜。
不行……不能倒……
最後的意識,是盡力控制著已經失去控制的身體,向前僕跌。
不能壓到輝月……他身上有傷。
一片黑暗迅速將我拖了下去。
眼前有光怪陸離的情景,耳邊有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聲音,尖叫,金鐵交擊,猛獸的長嗥。我在哪裡,我的劍呢?我要保護輝月的,輝月,輝月需要我……可是我動不了,手腳都象捆住了,胸口壓著萬鈞巨石,又象是火在那裡燒,把皮肉都烤焦了,血液都燒成了沸騰的鐵水,通紅的,翻沸洶湧的……
撲天蓋地捲來的痛,巨大的,壓迫著每個細胞都在慘叫。象是無數的手扯著無數的皮肉象不同的方向撕扯……
撕碎吧,燒成灰也好……
不要再痛了……放棄吧,不要再這樣痛苦下去了……放棄,不再堅持,就不會再痛了……
真的沒有辦法忍受,怎麼能這樣的痛……
可是,一片混沌的痛,卻還有最後的理智。
沒有了我,輝月怎麼辦?
誰來保護他,誰來照顧他?
輝月呢?
輝月怎麼辦?輝月在什麼地方?我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
拼命想抓住些什麼。可就是一動也不能動。
熱,痛而熱。全身的每個毛孔好象都被死死的堵住,一點痛也不能逸出,外面的什麼也感覺不到。
那些紛至迭來的幻象,聲音,說不出的恐怖。
我在不能承受的巨大痛苦中慘叫,叫的卻是輝月的名字。
行雲已經永遠的藏在了心底,是一個不能碰觸的禁地。
而輝月,現在已經滿滿的佔據了我的所有。
“輝月!”
以為是驚天的叫喊,可是落進耳中卻是嘶啞難辨的低喚。
眼皮象有千斤重,用盡力氣只睜開一線。
刺眼的桔黃的光,有人撲到了身邊來,說話又急又快聽不清楚,頭被輕輕抬高,清涼甘甜的液體喂進嘴裡。
有些熟悉的滋味,似乎在人事不省的時候,也曾經數度被灌服這樣的甘露。
眼前更清楚了一些,看清楚床頭的鶴形的油燈,床前趴著的少年,眼裡珠淚瑩瑩:“子霏哥哥……”
我定一定神,用力擠出聲音:“這是哪裡?”
“是族裡啊。”他抹眼睛:“你已經昏了七八天……”
“輝月……輝月呢?”
小憂頓了一下才說:“他很好,只是長老擔心你的情況,說他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子霏哥哥,你覺得怎麼樣,還有哪裡痛?我叫長老來看你好不好?”
“不,不忙!”拉住他的手根本使不上力,可是眼裡的堅決一定讓他嚇著了:“有件要緊的事,必須馬上告訴族人……”
“龍族在冬季,一樣可以所向無敵……因為,身體裡的血,也可以被操控成為武器……”心心念念就是這一句話,費了偌大力氣才說了出來,頭頹然的向後仰了過去。
把話傳到了,輝月也平安……
黑暗又迅速地漫了上來,象是無邊無際的潮水,無法抵抗。
一層煙,兩層煙。
層層重山,望不穿。
我象是站在那濃厚的迷霧裡,找不到方向。
身體象是在虛空中飄蕩著,一時熱,一時涼。
半昏半醒的時候居多,全身忽冷忽熱,連睜眼的力氣都提不走,耳朵能聽到聲音,卻分不清哪些是真實的世界,哪些是我虛幻的錯覺。身上的身塊骨肉都象是拆掉了又重灌了起來的,怎麼也找不到感覺,酸澀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