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個很小的,天人的孩子,兩眼昏濁無神,守在一具屍體的旁邊,手裡死死攥著把匕首,聽到他分開草叢的簌簌的聲音,一下子警覺地抬起了頭來。
象是機警的狼的幼獸。
奔雷看了地上那具傷痕累累的屍首,在心裡輕輕嘆息。
又是被妖獸咬傷,中毒太深的。只是不知道這個孩子有沒有中毒。
“我不是獸妖。”他儘量把聲音放得和緩,怕再驚到他:“我們是同樣的,是天人。來,到我這邊來。”
那個孩子一動不動,定定瞅著他。
“身上有傷嗎?肚子餓不餓?”奔雷柔聲說。
半晌,那個孩子動了一下,手足並用的向他的方向爬了過來。
奔雷看到他肩膀上包了起來,隱隱有血滲出。
“你叫什麼?”奔雷把他抱了起來,他很瘦,摸上去就是一把骨頭。
那個孩子卻不說話,只是無聲地摟緊了他,身子不停的地抖顫。
奔雷覺得有些心痛。
這些天來邊界上死傷不少,他每每趕到總是遍地狼藉,這次居然有一個孩子能生還,也算不幸之中的萬幸。
那個孩子狼吞虎嚥的吃東西,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一手還緊緊拉著他的衣角。
奔雷問了他幾句話,他卻都沒有回答。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中毒所致。奔雷沾溼了手巾給他擦臉,倒嚇了一跳。這個孩子臉上青紫血腫,奔雷先前以為是受傷,可是這兩天來身上的傷都好了,臉上卻一點兒起色也沒有。
奔雷帶著他東奔西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起先他是想把這個孩子安置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可是這孩子卻怕人怕的厲害,生人一走近就把那把匕首拿了起來。奔雷有一次趁著天沒亮的時候就起身離開,本想著他見不著了自己,也就安安心心在人家中生活,可是到了中午歇息的時候,吃了一點乾糧,卻有人從身後一下子撲了上來。
奔雷嚇了一跳,劍拔到一半就發覺了是誰。
那個孩子死死抱著他的脖子就是不鬆手,吃飯睡覺都一樣,簡直象是長在了他身上一樣。
奔雷給他脫鞋子的時候,看到他腳底不知道何時扎進了鋒利的一塊石片,血汙凝固成了一團,他就這樣一直追趕著他麼?這種傷怎麼還能走路?
也許……這是上天註定的緣份也說不定。
找不到這個孩子的身份,在那個邊界上大多是千年前魔戰中的遺民,大多有些罪責在身上,回不得上界,妖界也是不能待。
這個孩子大約是流亡的遺民之子了。
奔雷要來找的東西也已經找到,一路帶著這個孩子回了帝都。
那時候的奔雷不會想到,背上這個貌醜而倔強的孩子。
會改變他的一生。
“叫什麼呢?”他翻著書冊,那個孩子爬在膝上,手緊緊拉著他的衣角。
“來,自己看看,喜歡哪個字?”
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只看這樣清澈的一雙眼,倒真是漂亮。
奔雷一點兒也不覺得他相貌醜,但是府中的下人,卻常常是閃避著這個孩子的。
他人的目光,這個孩子自己倒象是不在乎,一門心思黏著他。他去練武場他也跟去,他去議事府他也跟著去,無論哪裡都不能撇下他。
開始手把手教他劍法,替他紮根運氣。
這孩子象生氣勃勃的小老虎,握劍在手的時候,氣勢一下子就壓倒禁武衛侍中有名的高手。奔雷也有些驚訝,遺民大多流亡落魄,生的下一代也都因為資質的關係,不可能有什麼大的作為,有的時候連一般的天人都趕不上,壽命也總是短許多。
想到這一點,倒覺得有些擔心。
特特的帶他去神殿見大祭神,看看他臉上的傷毒究竟是能不能解。
“這不是毒。”少年的輝月直起身子,微微一笑,露出極晶瑩整齊的如珠貝齒:“這是天生的相貌。奔雷,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個孩子的?”
“從邊界。”簡簡短短說了這句話。
輝月回頭看了看,低聲說:“午後你過來,我等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想著要避開不讓那個孩子聽到。
但是輝月絕想不到的是,奔雷午後依約再來的時候,竟然還是帶同那個孩子一起來的。
原來預備的東漓的雪酒,竟然便宜了這個小鬼頭。
奔雷只是笑:“去哪裡都撇不下他。”
輝月也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