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取出一張當票,頭也不抬的問道:“活當還是死當。”
所謂活當就是在一定限期裡以一定的利息還可以把典當之物贖取出來,而死當就等於是賣給當鋪了。所以通常來說,如果客人手裡的東西頗為值錢的話,掌櫃的反而會勸他活當,一來本金當的比較高,將來就算贖回,當鋪也賺了不少利息。就算他不贖回去,當鋪得了一件值錢的貨物,也不吃虧。死當的話,反而錢要少一些。
“啊……活當吧。”那女子笑嘻嘻的趴在櫃檯上看著後邊高高在上的掌櫃,忽然指指點點的說道:“哦,我認得你,你啊,人老心不老,常去我們霜月樓耍子,那裡的姐妹都說你年紀雖然大了點,可花樣不少,若是功夫差點的,都能被你折騰個半死不活。”
老掌櫃臉上一紅,雖說大宋之時去妓院只是尋常之事,但是被一個青樓女子當面在店鋪裡指認,還是有些慚愧,尤其是說到他那些私密事兒……老掌櫃咳嗽一聲,冷眼掃視著身邊正忍著笑的夥計,冷冷的說道:“姑娘只怕認錯人了。老夫為人端方,從來是不去青樓妓院的。”
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從懷裡取出一塊用手帕包住的物事,遞到櫃檯上:“你看看這玩意能值多少錢?”
老掌櫃揉了揉眼睛,解開手帕,卻只見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就算他見多識廣,也不由得脫口而出道:“這塊可是和田玉啊……你是哪裡得來的?”
“啊,看來那小子沒騙我。”女子嬉笑道:“昨日幾個男人來我們樓子裡飲酒,喝得興高采烈又要賭錢,有個三十來歲模樣的江湖漢子,輸了不少,最後拿出這塊玉來,說是跟我借二十兩銀子翻本。他口口聲聲說這塊玉能值不少錢,說等找了錢再來跟我贖,但是我賺的就是血汗錢,又怎麼能輕易借給他?再說了,我又不認識什麼是好玉。他沒辦法,就用這塊玉跟人對賭,當然還是輸了,一怒之下就走了。”
“贏了玉的人當然就留在我房裡了,說本姑娘服侍的好,給了錢,又把這玉留給了我。這不,剛剛睡醒,我就琢磨著來當了玉,看看值多少錢了。”那女子笑道:“你給估個價吧。”
老掌櫃心裡直打鼓,要說這塊玉,真實價值起碼在二百兩銀子以上,可這個女人要活當,要算利息又要給當鋪減少風險的話,這個價錢……想了想,老掌櫃緩緩說道:“可以給你當一百兩。”
“這麼值錢……”那個青樓女子顯然被嚇了一跳,緊跟著一臉迷茫就變成了歡天喜地:“好,那就當一百兩。天哪,這次可賺大了,一百兩,可得接多少客啊!”
老掌櫃筆走龍蛇,頃刻間寫好了一張當票,淡淡的說道:“來,按個手印,不過當鋪的規矩是九出十三歸。你實拿九十兩銀子走,一個月之內,可以帶一百三十兩銀子來贖買。過期不贖買,這塊玉,便是本當鋪自行處置了。你若是聽明白了,就在此處按上手印。”
能有九十兩銀子入手,那女子已經是樂不可支,當即就伸手沾了沾紅泥,按上手印。老掌櫃心中更是歡喜,這塊玉,若是女子來贖買的話,當鋪不到一個月輕鬆就賺了四十兩。若是她不來贖買的話,轉手至少可以賣一百八十兩出去。怎麼算,當鋪都是大贏家!
拿了銀子的女子蹦蹦跳跳的走出當鋪,老掌櫃拿著這塊玉頓時來了精神,放在手中慢慢摩挲,每道花紋,每個字跡都在手中過濾一番。忽然間,老掌櫃覺得有些不對勁,玉佩下角刻著一個‘抦’字。應該是標明玉佩主人身份的字跡。這個字好生熟悉!尋常人絕對不會用這個抦字來做名字的。
“你知道誰叫這個‘抦’字嗎?”老掌櫃疑惑的轉身看向小夥計。
小夥計到底是年輕,笑嘻嘻的說道:“咱們大宋叫‘抦’最出名的,當然是當今官家的哥哥,魏王抦啊……”
老掌櫃手掌一抖,差點把這塊玉佩掉在地上。魏王趙抦的玉佩,怎麼可能流落出來?又怎麼會在一個江湖漢子的手中?難不成是有人偷了魏王的玉佩,假如這塊玉真的是趙抦的,那自己隨時可能背上一個銷贓的罪名。到時候,當鋪自然是沒了,一把年紀的自己說不得還要流放千里之外!
這件事根本就抵賴不了,當票、霜月樓的女子都是物證人證,到時候一個都跑不了。那塊價值不菲的玉佩頓時變成了一塊燙手山芋。老掌櫃喃喃說道:“你先在店裡看著,我去去就來。”
老掌櫃去的地方自然是臨安府,遇到這種事,寧可賠錢,也絕對不能招惹官非。要知道開當鋪的人最怕的就是遇到賊贓。無辜就背上了銷贓之罪,任憑是誰也承受不起。
天上的小雨依然在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