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他到魏公樓赴宴高飲,似乎是因為叫了幾位花樓的美嬌娘進去,不欲讓他的丫頭見著什麼需要長針眼的景況,將我吩咐在了門外候著。
候著就候著,不過,小海沒準備跟另外些公子爺兒的隨從一般如根木樁般的立候,我向樓下夥計要了一張有靠背的方椅,又什麼仗人勢的要了兩個軟墊一盤軟糕,在同業者或羨慕或驚詫的眼光中,舒舒服服地享用完,又閉目養起神來。
廳堂內的絃歌聲隱約進耳,時不時還有聲聲調笑高侃……唉,這就是所謂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嘿嘿,小海也會悲天憫人嘍。
裡面喝酒的人,我只認得兩位,大文公府的秋皓然,哦,就是全城相公又被封個阮陽侯的。還有大武文府的秋遠鶴,便是大苑公府家宴那天坐於右側被秋長風喚“堂兄”的仁兄,聽費得多大哥講,也是位侯爺,好像是……襄陽侯?因年齡較秋皓然稍長,在京都人稱“大侯爺”。反正,裡面的諸位,非王公,便是貴族,哪位身上隨便解下一樣零碎佩飾都夠街上的販夫走卒吃喝一年半載不愁,可惜個個都沒有這個意願……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口,感覺有人邁步過來。“小海,當丫頭當成你這樣,是不是也太囂張了?”
我沒好氣地拍掉他敲上我額頭的手:“言而無信的人,不要理我!”
“言而無信,這話怎麼說的?”他雙手抄起我,自己坐上椅子,沒等小海罵聲出口,又把小海安置到了他膝上。我掙了一掙,細細一想,並沒什麼大不了,罷了。
“小海還沒有告訴我,為何給山哥哥冠一個言而無信的名聲?”
“你說要請小海到萬榮街吃蟹黃小包子、奶皮炸餃來著,怎這久不見信訊?”
“笨小海。” 紀山拿指尖捏我鼻子扭來扭去,直到我再次打掉,並張牙要咬,他才將祿山神爪藏進袖裡。“你既然想吃,也知道我在哪裡,為何不來找我?”
“我不能隨便出府。”
“哦?敢情是山哥哥錯怪小海了麼?還以為你忘了山哥哥。”紀山笑得如一朵開得最爛的大桃花,直把對樓唱曲的姑娘小嘴裡的調拐跑了三道彎彎。“現在還想不想吃?”
“想!”想賴掉,做夢!
“那,走罷。”
“現在?”
“怎麼?”他臉上的笑怎麼看怎麼欠扁,“不敢去?”
“你用激將法也沒有用,小海膽子小……”
紀山嘆氣……
“但小海為了口福,神鬼不懼,走!”
紀山被未嘆完的半口氣噎得猛咳,撫胸道:“臭丫頭,還不快走!”
“走就走!”美食誘惑無邊,我省了樓梯,直接翻躍到街面。
隨後趕來的紀山面懸訝異:“你會武功?”
我得意點頭:“當然。”
“秋長風教你的?”
“對啊。”秋長風教了我一些輕功,還有幾招可以欺軟怕硬的三腳貓功夫。倒非他藏私,實在是小海的習武資質可以令日月無光,他在最後一次說過一句“朽木不可雕”後便徹底放棄對小海這塊朽木的雕琢。
紀山桃花眼疑芒乍現:“他教你?他到底……要做什麼?”
這隻有問秋長風了,或者,問天。
……
萬榮街是寶地,是貝地,各地名吃雲集美食開會的地方,更是小海的貴地!
蟹黃小包子、奶皮炸餃算什麼?最讓我差點將舌頭吞掉的是五鮮丸子,咬一口,鮮美肉汁當即躥到唇內每處,鮮菌、蝦仁、香乾、雞丁還有不知名果子的味道繞齒生香,好吃,實在是好吃。
“小海,其實想要疼你很容易。”因我一手握著肉串,一手提著以油紙包裹的雞爪,騰不出清閒,在一家茶肆的雅間內,紀山餵我喝茶。“因你要的,從來就不多。”
“你是在提醒小海拿的太少?還是,你打算再買一屜小籠包子給小海帶回去?”
紀山失笑,拿他光堂堂的腦門撞了小海額頭一下,道:“你這個小東西,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麼一個討人喜歡的人兒?”
“什麼意思?難道你先前認為小海很討人厭煩?”我狠狠咬下一口烤得香辣的肉串,利利嚼著:敢說一個“是”字試試!
“當然不是。”
算你懂事。
“從前那樣的你,有什麼人能捨得厭煩呢?”
呃?我齒下的咀嚼一僵。
“讓人心疼的你,討人喜歡的你,小海,也許秋長風……”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