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桌上盤中勾來一個野果,與我兒子共饗,“咔嚓”同時道:“你明知道以前結了許多仇家,放著高妙的易容術不用,明目張膽的遊跡江湖,不是找死是什麼?。
“……是麼?”她黛色的眉梢動了動,目色中浮騰出怔惑,“原來,我是想死麼?有麼?”
管豔搖頭,一臉無奈,“說罷,你和你家皇帝如何收的場?你設計秋遠鶴強暴你,雖然未遂,也讓皇帝衝冠一怒為紅顏。事後,明白過來的皇帝如何待你?”
“他罵我是一隻喂不熟的狼,打了我一耳光,讓我永遠滾離他的眼前。”
這就是了。
“你如果還想死,我可以助你。”我擦了擦手,再湊過去,“瞬間就可以讓你在無知無覺中死去,要不要試試?”
“……不要了罷。”冷蟬兒遲緩地搖搖螓首,“死並不好玩,你醫好我罷。”
冷蟬兒的確是想過死的。
惟一的親人已不在,為親人報仇的心事也算了結,一個人在偌大世上,無事可做,無人可依,死,她必定是想過的。
“呿,這點事敢值得你們吵來吵去?”想死的女人一旦傷愈,趾高氣揚的讓人想出手痛揍。“求我啊,求我就行了。”
我和管豔對覷一眼,有志一同地不作理會。
“管豔你找秋遠鶴,是想和他來一個了斷的罷?但是,你很易被他識破,這是可以料想的。如若在他起疑時,真正的巫族妖女出現,會如何?巫人作亂時,真正的巫族妖女施法治之。與秋遠鶴周旋時,你這位昔日愛婢上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他疑無可疑,好玩罷?”
管豔明眸睨了過去,“而你,正好可以藉機回到你家皇帝身邊?”
冷蟬兒行指漫理雲鬢,“真正的聰明人是知道一切卻秘而不宣。”
管豔嗤之,“既然捨不得人家,當初何必硬撐?”
“本姑娘回去,是為了將那一耳光還給他的,不像某人,自投羅網。”冷蟬兒披首揚頸,“巫族妖女,還不來求我?”
我福了福身,“請福仁公公慢慢等。”
從旁,無雲大師合掌高誦佛號,“滄海易變,三妹亂世,應在此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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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女人頂著滄海的臉,卻各回日處,這出戏,該有個怎樣的名稱?
這問題,從夏時困撓我到了初秋來臨。一個多月間,我的肚子也不再是小小尖尖的一團了。一個生命正在我體內以最親密的方式盤結著,漸形茁壯,漸形長大,生出骨肉,生出血脈,我的兒子。帶著他,我在兩個“滄海”間走了兩個來回,卻不曾到過秋長風駐紮在京城外的軍營。
我只怕看見了他,就隱不住身形,忍不住觸碰他的渴望。而一旦被他捉住,以臭狐狸的獨斷專行,斷不可能讓我參與進這團亂事。但,我想做一些事。
只得由那些道聽途說來的閒話,知道他已與襄陽侯的兵馬對過一仗,知道他如今安好。
瑩都主和費得滿應該不曾把我的訊息告訴他罷?從西衛到軍營的信差,五日一發,也不知她們是如何巧言騙過了臭狐狸?
如無雲大師所言過的,無論是想為之己用的襄陽侯,還是隻求瞬間克敵的昭景帝,都不會將得“滄海”之訊提早公之於世。他們,都等著最恰當的時機。而兩位“滄海”,在兩方都是好食好飲,待為上賓。不同的只是,秋遠鶴走動頗是殷勤,皇帝則束之高閣少有聞問。
“雲首領,今日還好麼?“不管秋遠鶴這人性質如何,貴族教養還在,進門前,必叩扁三聲。這三聲,足夠我隱身遁形。
“侯爺怎如此客氣?滄海這個階下囚鎮日勞侯爺大駕問候,惶恐了。”
平心而論,若論演技,冷蟬兒那怪女人最能入木三分,眉目神韻如滄海對鏡對照。
而管豔舉止神態,稍偏小海。但若干時日襄來,在襄陽侯面前氣定神閒,淡然自若,不見一絲情緒波動,也可謂了得了。
“明明座上賓,何來階下囚?“秋遠鶴笑聲悅耳,笑顏迎人,“雲首領說笑了呢。”
這位大侯爺,生得雖不及秋長風那般妖孽,也不若秋皓然風流俊俏,但鬢如刀裁,目若朗星,挺拓飄逸,卓爾不群,眉下眼角溢著的一脈無溫笑意,讓一雙眸猶顯深邃迷人,也是大大的禍害一枚。每每對他細細打量,我便開始替那個學藝不精的冷堡主生出一絲擔憂:管豔姐姐當真能忘得了這樣一個人?
“若非階下囚,門上窗上何必貼上道道符帖?襄陽侯的賓客,都是享受如此招待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