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很擔心他。”我側首。他重朋友之義,重兄弟之情,因此博得皇帝看重。
但也因此,他想左右逢源,欲要各方安之大吉。“你有沒有想過,不管你有怎樣美好的願望,早晚有一日,你都要與某方決裂?”
“……怎突然說起如此鄭重的話題?”
“我方才,碰見了秋長風。”話到此,已到了停放肩輿的安步亭,一堆宮人在前,話自不能再多說。
“小侯爺,奴才是奉太后之命在此候,太后請您和未過門的阮陽侯夫人到瓊玉軒小敘。”一位坐在石墩上的年長太監起身見禮,道。
太后有請,自是要欣然從命。
肩輿落穩,腳尖方至地面,便聽到一陣笑語傳來,我和秋皓然面面相覷:秋長風?
秋皓然俯耳道:“長風之前可曾見過你這張臉?”
“見與不見,並不重要。”
秋皓然一怔,莞爾,“那什麼重要?”
除了接馮婆婆回巫界,和娘一起安然度日,什麼都不再重要。
“看看,你們這些壞孩子,一個個都是有了媳婦忘了孃的主兒,長風回來了十幾天才想起哀家,連皓然你這個最小的毛頭小子也盡顧著體貼未過門的嬌妻,到門前還要哀家三催四請是不是?哀家這個老太婆看來是該早些侍候先帝去了。”由敞軒的綺窗視窗,飄出佯責之聲,太后風華盛豔的鳳影扶窗而立,“皓然你這個壞孩子,還不快點滾進來!”
“是,壞孩子皓然覲見太后!”秋皓然嘻笑著,攜我沿階入內,他先行一個誇張跪禮,又抱袖一揖到底,“壞孩子滾進來了,請太后發落。”
太后掩口連笑,一逢搖首:“長風你瞧瞧,皓然這隻小猴子就是沒個正形兒!”
小猴子?敢情不是小海一個人有為人另命別名的才華,他的確是一隻小猴子呢。
側旁在座的秋長風淡哂:“所以才會討太后喜歡。”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都是要大婚的人了,可不能再不端莊。”太后說此話時,精厲內蘊的目光已投向我,“皓然,還不把你的媳婦兒牽到近處,讓哀家好好看看?”
秋皓然稱是,攜我前行幾步,雖然方才已隨秋皓然行了禮,我仍又以巫人禮節見禮,“見過太后。”
太后微訝,“你會說漢話?”
“是。”
“這就好了,哀家還怕不能同你好好聊聊,來,抬起臉來罷,都是自家人,不必守著那些刻板禮數。”
太后雖發了這話,以小海多年的為奴經驗,我不會當真以為可以無所顧忌地仰臉直視,只把頭抬了八成,半舉雙眸。沒有意外地,聽到了宮女太監們群起的抽息。
進室之前,我早將帷帽除下。茲這刻起,這張臉再也不是秘密。
“皓然,你好大的福氣。”太后道,“只不過,娶妻當娶賢,雲首領今後還要多多體貼皓然才是。以夫為天是漢家女子奉行不悖的為妻之道,雲首領既為漢妻,又是侯府的正室夫人,閒來無事,不妨多讀怠女誡夏,那裡面,字字箴言,要潛心體會。”
“……是。”既如此,你不去規勸你那位以夫為無物的妹妹,還派憑多的精明厲害丫頭保護她作甚?這皇家,可真是州官放火的典範。
許是滿意於我的乖順,太后面上釋出一絲笑意,賜了座,“既然你早晚要嫁入皇家,學現矩就需趁早,從今兒個起,你留在哀家身邊,由哀家親自教你,如何?”
才不要!我暗瞪毗座的秋皓然,後者苦臉,“太后……”
“怎麼?捨不得?”太后鳳眸娣去,“還是怕哀家錯待了你的新娘?”
“由太后親自調教,是滄海的福分,皓然只有替她高興的份兒。只是……”太后打了要他止聲的手勢,小猴子恍似未見,徑自垂眸侃侃而談,“只是她初來乍到,從衣物到飲食到生活習俗,許多事尚在調適,進了宮來,恐怕會鬧出很多笑話。且太后壽辰在即,事務繁多,近期哪騰得出工夫教她?”
“如此說來,如果哀家硬要留人,必然要落得你這隻小猴兒的埋怨了?”太后鳳顏一時難觀喜怒,轉問在場另一人,“長風,你怎麼看?”
“太后肯撥冗調教,是天大的恩賞,每人都會欣喜領受……”
臭狐狸,你家那位家有悍父的夫人怎沒剝了你的狐狸皮!
“不過,皓然的擔憂也不無道理,雲首領畢竟是一界之首,不可怠慢。依長風之見,每隔一日,雲氏首就進宮一趟,縱使太后屆時繁忙無暇言傳,單是待在太后身邊的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