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迅捷。
陸先生喘著粗氣,他心裡非常清楚,自己眼下就憑著這口氣給撐著,要是當年沒學這大換氣法,這把老骨頭一準早就散了。氣息在口、喉、肺、腹間運轉一個來回,身子就已經縱出七八步遠。
這道坎子輕鬆地就過了,讓陸先生既得意又意外,同時也讓他更堅信自己決策的英明。坎子家本身就是爾虞我詐,在這種環境中的拼鬥絕不能太厚道,只有耍奸弄詐才能生存。一定不能讓對家摸清自己的想法和計劃,更不能將自己真實的一面過早暴露在對家眼中。
陸先生沒有衝到側門的門口,就一步一步退了回來,腳步雖然不是十分沉重,心中卻很明顯壓上了一塊巨石。
坎面確實沒有陸先生想象的那麼簡單,他在側門的門口看到了一大片怪異的東西,那就像是一大塊水晶,一大塊寒冰。掉落的雨滴沒有全部回到暗藏的回道中,而是在這側門的門口堆積排列了一大片。這些雞蛋大小的雨滴聚攏著,就像晶瑩透亮的白色蜂巢,不時有白色反光在閃跳抖動。
陸先生的心裡沒有了光亮,他的一點心火突然間變得如此的黯淡。他不知道那雨滴是什麼,但他知道那些白光閃跳抖動不是因為反光,而是確確實實在動,—邊動一邊發出暗白的光。
不知道的才是可怕的,計劃被對手預料到也是可怕的。陸先生現在就是處在這樣一個可怕的境地裡。他的計劃沒能實現,坎面的佈置有了改動,和自己原先見識到的不一樣了,“四水歸一”竟然沒有歸去。那雨滴好像也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本來那雨滴應該是劇毒的南海“百層透晶軟膠”,可“百層透晶軟膠”是不會自己閃光和抖動的。對家早就意識到闖“四水歸一”的人會借隙直衝向側面院門,所以他們在這裡佈置這麼一地的雨珠。
莫名其妙地起風了,風很大,吹得正廳緊閉的花格門咣咣直搖,吹得轎廳天井側的大門吱呀著慢慢闔上,右邊院牆上的扇形側門卻紋絲不動,依舊大開著,因為它不需要關閉,它的前面已經有一扇門關上了。
透明的雨珠瞬間變得如此的輕盈,在這陣大風的吹拂下飄了起來,而且沒有散,依舊是連在一起的一大片,晃晃悠悠地,像一大塊水晶簾子,將那側門整個包擋住。
陸先生在這強勁的風中有些立足不穩,風帶起的落葉枯草讓他有些暈頭轉向。不止是落葉枯草,還有些若隱若現的奇怪東西夾雜其中。
更為奇怪的是,簷額下面洩水槽道里也有一顆接一顆的雨珠飛起,隨後被風捲入那些飛舞的雜物之中。
江南好啊,什麼都是那麼明媚細膩,就連那風雨天也給人斜風細雨不須歸的愜意感覺。而今天,本不是颳風下雨天,偏偏在這樣—個精緻園子的天井裡,卻是怪風狂卷,雨珠橫飛,完全不是明秀江南的樣子。
“不須歸,真的不須歸。”陸先生雖然不知道那些雨珠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但他能預想到一種,“四水歸一”最終是要歸於地下的。何處黃土不埋人,埋入土下不須歸。“看來今天是要把這地方做了我的葬身之處了。”
陸先生將一雙被風塵和血漬模糊的眼睛使勁擦了擦,然後從藤條箱中抓出一把長竹籤,這是擺“天師請仙陣”時用的工具’此時拿出這些也不知能派上什麼用處,只是想兩隻手都有武器在握。
右手提舉起死封鈴,左手持一把細尖的長竹籤,陸先生堅定了不須歸的決心,奔那在風中飄蕩的“水晶簾子”直撲過去。
“快停下!會死的!”一聲脆亮的嬌叱響起……
遣枯屍
暗青色的影子撲過來應該算是十分突然的,而且魯天柳始終保持清明的聽覺竟然沒聽出來這身影的移動,但是她聞到一股渾濁之氣從身後裹纏過來;脖頸處的肌膚感覺到氣流的衝撞和變化,最重要的是她剛才聽到兩聲輕微的人聲。這裡肯定有人在,她知道自己聽覺和嗅覺都不會欺騙她,兩種不同的發現只能說明東西確實存在。於是她在將女活屍拉倒後,就忙不迭地丟掉飛絮帕的鏈把縱身而出。果然如她所料,女活屍的扣子一鬆,其他釦子瞬間即至。
青色的影子真就像是魯天柳的影子一般,緊追在魯天柳身後。雖然只走了短短几步路,魯天柳連用了不下六種方法試圖擺脫他,卻都沒有成功。而且那影子的步法幾乎和魯天柳一樣,魯天柳在哪張桌椅上點步縱躍,他也同樣在哪張桌椅上點步縱躍,速度卻比魯天柳更快。
魯天柳懷疑自己耳朵出了什麼毛病。怎麼背後這影子連一點聲息都沒有?就算是個屍首,動作中也該有些衣角帶風、腳下點踏的聲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