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呢喃著“阿南別怕”,心裡便是一陣發苦,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抬起滿是傷痕的手輕輕撫著燕氏的頭,即使在她可以平靜的睡去時也沒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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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她其實已經困得有些犯迷糊了,眼睛一直忍不住想合起來,卻還是死死撐著不肯讓自己睡過去。從趙錦繡離開後,她就一直坐在這,派出去的人說找不到郡主去了哪裡,她自己又不敢貿然離開怕跟主子錯開,只能在院子裡等著。
夜裡的風有些大,她還穿著午間的那身衣裳,有些冷,倒也讓她的神智變得清醒了許多。她搓了搓有些起雞皮疙瘩的胳膊,正想起身去裡面找件外衣披著的時候,就看到失魂落魄被丫鬟攙扶進來的趙錦繡。
“主子?!”
明初驚訝出聲,見趙錦繡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只低著頭像是被人提著線的木偶朝她這邊走來,她忙跑過去扶住她的胳膊,又擰眉問一路護送她而來的丫鬟,“怎麼回事?”
趙家的丫鬟,又是趙錦繡的大丫鬟,氣派本就非常人能比。
此時擰眉沉聲,讓小丫鬟立刻就變了臉,她哪裡知曉發生了什麼,不禁倒退一步,顫顫巍巍答道:“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找到郡主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明初還要發問,胳膊卻被人握住。
是趙錦繡,她低著眉,語氣疲憊,聲音低啞,“沒事,我歇息一會就好了。”說著就自顧自拂開明初的攙扶往裡走。
“主子!”
明初哪敢讓她自己一個人走,也顧不得去問那個丫鬟,隨手把人打發了就追過去,她扶住趙錦繡的胳膊,有心想問,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反倒是趙錦繡一路沉默進屋後說道:“先洗漱吧。”
……
下人手腳很快,沒一會就準備好了。
趙錦繡肩抵在浴桶邊緣,微微仰著臉閉著眼,明初輕輕替她擦拭著頭髮,目光卻時不時往她身上看去,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主子了,這幾年主子行事越發穩妥,有時候她都忘記她今年也才十六,明初猜測應該是跟謝二公子有關,但具體發生了什麼,卻猜不出。
“謝池南和我說……”熱氣氤氳住趙錦繡的眉眼,讓人看不清她此時是哪般神態,只能聽到她略顯低啞的聲音如流水一般緩緩說道:“謝大哥是因他而死。”
手裡的胰子忽然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明初驚得忘記去撿,只是愣愣看著趙錦繡,連話都忘了問。
“你也不敢相信吧?”
趙錦繡邊說邊睜開眼,她今天哭了那麼一場,眼圈還很紅,可她的神情和語氣都恢復成素日的冷靜,她就像一個敘述者把她知曉的那些事一點點一點點說出來。
屋子裡很靜,靜得只有她的聲音,而當她不再說話時,便連一點聲音都沒了。
明初自幼就待在她的身邊了,自然知曉她和謝池南感情厚非,即使這些年兩人不曾見面,可主子每年都會和她提起這位舊時的好友……來的時候,主子還和她開玩笑說池南少爺都十八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主子如此在乎侯夫人和池南少爺,自然希望他們能和好,可中間還有個春行少爺,這讓他們怎麼和好?
“那您現在……是怎麼想的?”她低聲詢問。
“我不知道。”趙錦繡第一次搖了頭,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無能為力的感覺了,好像你怎麼做都沒有辦法去挽回,沒有辦法讓一切恢復到最初。
“可不管發生什麼,謝池南永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可能不管他。”
謝伯伯讓她別責怪謝池南。
她怎麼會責怪他?死去的是她最喜歡的哥哥,可同樣,他也是謝池南的兄長啊。
那個謝池南從小就崇拜的兄長。
謝大哥死,最難過的恐怕就是謝池南。
可她也沒有辦法去勸說燕姨,這世上沒有人有這個權力讓一個母親忘記她失去兒子的怨恨和痛苦……
夜色寂靜。
趙錦繡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