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昭終於明白,以楚逸這樣動輒翻手雲覆手雨的人物,為何會對一個相識不過數載的人念念不忘,一次次反覆重生都要將他拉回身邊的原因了。
有的人,真的能讓人一眼萬年,終身難忘。
上一刻,他能橫掃千軍,力劈華山,下一刻,他能對著小小兒童溫言細語,耐心教導。
若是楚逸也曾被這般溫柔對待,悉心教導,又怎能忘懷?
“小七,你站直了,挺胸收腹!嗯,你的腿沒大問題,不用擔心,儘管踩實站穩了,要是現在就偷懶,以後可就長不高了哦!”
“那我要是好好練功,以後是不是可以長得跟九叔一樣高了?”
“是啊!”耿九塵摸摸林小七的腦袋,毛茸茸的,跟楚逸的大不相同。
小七眼珠骨碌碌一轉,望向楚逸,“小舅舅,你是不是小時候沒好好練功,所以才長得沒九叔高啊?”
楚逸的臉色一下子黑了,耿九塵則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抱起小七朝半空裡轉了幾圈,“飛高高看得爽吧……你小舅舅還在長個呢,等以後肯定能長得跟九叔一樣高!你可得加油哦!”
小七笑得合不攏嘴,光顧著飛高高了,早忘了剛才得問題,倒是楚逸狠狠瞪了他一眼,憤憤地在心裡的小賬本上又給他記了一筆。
張家一帆一鳴倒是老老實實地扎著馬步,估摸著農家孩子,父母雙亡後又被叔叔嬸嬸打罵著餓了幾天,活也沒少幹,還差點被換去當“肉”。經歷過那些苦日子,如今能有地方吃飽喝足,練功那點苦簡直都不算苦。
楚逸看不過眼耿九塵對小七的“偏心”,乾脆把他接過去,“我來看著小七,九哥你先教一帆兄弟吧!”
小七眼巴巴地看著耿九塵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拋棄他去教導那兩個孩子,而他卻落在了小舅舅手裡,立刻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小舅舅,輕點打……”
“誰說要打你了?”楚逸白了他一眼,“甭想著偷懶,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背個三字經給我聽聽。”
“啊?!”小七原本坐在校場旁的石墩上,聞言差點摔趴在地上,苦著臉說道:“我哪裡閒著啊?不是要專心看九叔教他們練武嗎?等我的腿好了,我也要好好練武!”
楚逸:“站樁用的是你的身體,口耳眼鼻都閒著呢,你先背,背錯了加一炷香的時間,十張大字……要是不願意,那就不必學了!”
“我學!”小七一咬牙,平舉著雙臂,開始背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他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匯成小溪般從額角流下,滴落在腳下的土地上。
旁邊的張家兄弟原本還覺得自己挺能吃苦的,如今一看小七的慘狀,立刻老老實實地按照耿九塵的要求動作,一點兒也不敢疏忽,生怕他一個不高興也把自己交給楚逸。
同病相憐這種事兒,還是能免則免,否則大家一起受罪,那真是慘到家了。
“玉不琢,不成器……”揹著揹著,小七的聲音都變成了哭腔,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洩勁,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哽咽著說道:“小舅舅,我真的不行了……腿疼……喉嚨也疼……嗚嗚……”
“行,那就休息一會兒吧!”楚逸倒也不為難他,伸出手去拉起他來,說道:“別癱地上,起來走走,否則前面的功夫就白費了。”
小七幾乎是整個人吊在他的手臂上,一臉生無可戀,“小舅舅,我真的真的撐不住了……走不動啊啊啊……你看我的腿都是軟的……”
楚逸停下腳步,將他抱起來,坐在自己臂彎中,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腿,“放鬆點,忍過這一次,以後慢慢就好了。”
小七抱著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肩窩處,小小聲地問道:“小舅舅,好疼……你也這樣練過嗎?是誰教你的?九叔嗎?”
他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有個天才小舅舅,無論是濟南府還是青州府,人人稱頌的“別人家的孩子”,三歲能背詩,五歲讀春秋寫大字,七歲時做得詩詞就能讓那些大人們驚歎不已,早早就成了一眾小兒們眼中崇拜和追逐的物件。
可從未聽說過,他在習文之餘,還學過武功?
上次看到耿九塵打退那些衙差,教訓那些村民時威風凜凜的樣子,小七忽然覺得,自己崇拜的物件還可以再多一個。
在這亂世之中,沒有武功,別說讀書,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問題。他的父母先前死於官府之手,滿門抄斬,而村子又被匪徒洗劫一空,若不是奶孃護著他藏在屍堆裡,他只怕已經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