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
耿九塵吐出嘴裡的草根,苦澀的滋味已順著喉嚨入腹,卻絲毫不能緩解腹中的飢餓感,反而因為這一點點滋味而引得饞蟲作亂,在腹中翻江倒海地打雷。
回來的,真不是時候啊!
秦廣王非說要治好楚逸的變態……不,變異,就必須從根源開始,找到最開始引起他變化的原因,才能解決問題。
最開始……是他們初見的時候?
那時,他還叫耿九,不過是個鄉野村夫,空有一身力氣,也不過是忙時耕種,閒時打獵。直到收留了楚逸,起兵之後,才託他給起了個大號耿霆,字九塵。楚逸本想讓他用的是辰字,意為九天之辰,可他自覺出身泥土,倒不如用個塵字更貼切。
如今的耿九愁得直撓頭。
楚逸這會兒才剛喪父,孤兒寡母被大伯陷害,不但被奪去家產,還被判徒刑流放,結果路上遭遇山匪打劫,險些丟了性命,最後被上山打獵的耿九救下,才開始這輩子的悲催成長之路。
若是開頭就錯了,那是因為救得早了?這孩子被虐的不夠?還是因為救得晚了,已經被虐得改了性情?
管他的,反正這次回來,他已下定決心,不管什麼任務什麼星劫,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要護得那孩子週週全全,再不受那百世之苦。
你贈我一世江山,我還你一生歡顏。
山東多響馬,逢山必有匪。
早在隋唐年間這邊的山賊土匪就多如牛毛,還多數是活不下去的流民和失了土地的農民。
也有些地方,平時是民,災時是匪,為得無非都是一口吃食。
聖人都說過,倉廩足而知禮儀。
活不下去的時候,能守住底線的人,太難了。
所以耿九塵一開始的打算,是種田,結果發現亂世之中,你多收了三五斗的結果,可能比災荒欠收還要糟糕。
這會兒的發家致富,猶如幼兒抱金過市,豈得善終?
原本的任務裡他送個金手指就可以走人,作為一個活不過三章的炮灰,自然可以隨心所欲地作死。
可現在他不想死了,還想讓那孩子安穩一世,這開局就不得不好生打算了。
於是,不等山匪去打劫楚逸母子,耿九塵就先去打劫了山匪。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
沒念完臺詞的山匪張大山看著脖子上架著的刀,兩腿哆哆嗦嗦地,噗通一聲就給耿九塵跪下了。
“大爺饒命啊!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六個月的小娃兒,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才出來打劫……有眼無珠冒犯你老人家,你大人有大量,就把小的當個屁給放了吧!”
“放是不能放的。”
耿九塵打量了一下這幫子山匪,疑惑地發現,並不曾看到當初險些虐殺了小楚母子的那人,面前這幫穿得破破爛爛、手持木棍鋤頭的傢伙,像打秋風多過打劫。
“帶我去見你們老大,我只追首惡,不殺小賊。”
“啊……”張大山徹底沒了指望,耷拉下腦袋,甕聲甕氣地說道:“這山裡我就是老大,大爺你要殺要剮衝我一人就行,只要留下我家孤兒寡母的性命……”
“你是老大?就你?”
耿九塵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再問過幾個憨頭傻腦的“山匪”,也沒見到一個眼熟的,終於明白過來。
這年頭,連山匪都有搶著冒充的,可見所謂名門世家裡的水有多深多髒。
“拿去買點糧,給我養好了山上的崽子們,等我回頭來找你們!”
丟了個錢袋給張大山,耿九塵收起刀轉身就跑,速度之快,看的張大山眼都直了。
“俺滴娘呃,俺這是劫了個什麼神仙啊!”
耿九塵頭一次後悔沒先弄匹馬來,結果不得不靠著兩條腿趕路。
按理說楚逸母子今日被判流放,到下午才能路過金雞嶺被打劫,晚上他打獵路過山神廟時正巧救下了他們,饒是如此他們母子也吃了不少苦頭。所以他才想著先收拾了山匪,正好接他們上山,再從長計議。
可沒想到,原來從這時就已經出了問題。
真劫匪不過是快要餓死的山民,假劫匪卻是要置人於死地的骨血至親。
難怪後來小楚對本家毫不留情,禍根早就埋在相遇之前,偏偏還得他來背這口黑鍋。
耿九塵一邊吐槽一邊朝城門口走去,上了官道後,人多車多,再不能似先前那般毫無顧忌地一路狂奔,就算心急如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