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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人的活。做好了,命保住了還有肉吃有皮賣;做不好,命丟了,七傷八殘。白秀的一幫徒弟,活下來的至今還有十多個。平時也看不出殺氣騰騰來,也是做田的農民。只有一個扈三板專司打獵——在三峽一個度假村,給人表演打獵,就是打雞,家雞。偶爾也打一兩隻羊子。扈三板回家就哭:師傅啊,這不是咱打匠乾的營生,殺雞是流氓地痞乾的呀。另一個舒耳巴,也是本村的,活過來了,可半邊臉給老熊扒沒了,下巴也沒了。老是漏涎,涎把胸前的衣裳全漚爛了,他老婆只好像照護奶娃子一樣給他圍了個大涎兜兒。

狗的尾巴垂著,這怎麼行呢?狗嘴裡嘶嘶拉拉喘氣,白秀也嘶嘶拉拉喘氣。追上一個埡口,一股濃烈的豬屎氣味撲面而來,正想喊白椿他們,狗就吠了起來,它們精瘦的腿肢往上高舉,滴血的傷口拼命彈動,白秀心想怕不是豬截他的道兒來了?

果不其然,兩條傷狗一陣虛張聲勢地亂嚷,竟然從灌叢溝裡咬出來一頭驚心動魄的豬,一頭小牛長,全身黑滾滾的箭毛,三尺長的坡形嘴,像深淵一樣的吻豁,兩對獠牙,就像銀子打的刀。兩條狗啊,可幫了我的倒忙,我手中無槍,你們也歪歪倒倒,如何是好!

豬,豬面對狂吠的兩匹傷狗只差笑出聲來了,堂堂站著,倚著長長的峽谷,可進可退。它已經看到白秀手上的撓鉤了。它的位置在撓鉤鉤不到的地方。鉤住了又如何?一個###十歲的老人能拉住它這頭氣壯如牛的豬嗎?

“哪個山裡長成的豬怪啊,吃什麼長成這樣的身坯!”白秀在心中大喊,“莫非不是頭百年豬精!”

豬拱了你的老牆,就是它!你見了豬血,就是它咬死的那頭豬,紅喪喪定了。豬挺著兩隻奇小的耳朵,瞪著兩隻奇圓的眼睛,張著一張奇大的長嘴,奇深的眼神中,具有飄遠的神秘,跟山一樣難測。

白秀細看,竟看到豬身上的毛有許多(甚至無數)的白茬子!特別是在脊上、兩肋間。

一頭老豬!一頭白毛豬!一頭快死毬的豬!都說神農山區有白色動物,白熊、白狼、白麂子、白狐、白烏鴉、白蛇、白金絲猴,現在又有白野豬?不,不是的,就是一頭老豬,蒼天在上,它是一頭老山豬!

老山豬盯著他,兩個老傢伙比眼電,看誰刺死誰。

衝過去啊,鉤住它的心肝!……白秀只是恨得牙癢,繼而渾身癢,達心,達肺,達肝脾,裡面癢得一塌糊塗。又不能上樹,莫非今日我會斷送在這老豬口裡?必須把心虛剎住。我能,我不能殺死你,我也要逼退你。他攥著撓鉤,把兩匹狗攏在腿前。狗就是狗,是獵狗,趕山狗,輕傷不下火線。豬把它撕成八塊,八塊也要與之拼命。這個他不擔心。“我如放你一馬,你能放我一馬?”是這麼想的,這想法能傳導給豬。豬是山裡最靈的靈牲,精明過人,你心裡想啥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豬不僅能猜人心思,還懂人語。趕仗圍獵時,坐仗口的人傳話,從來不敢說人話,只能打鳥語。還要變換鳥語,杜鵑鳥叫有時是“來了”,有時是“走了”;山喳子叫有時是報數,有時是提醒,不能讓豬摸到規律。這些年,野牲口們越來越鬼,越來越精,只能打暗語。豬還能聞風,能聞方圓五里的風,有人沒人,有香菸味沒香菸味,有人汗味沒人汗味,一聞便知。豬你根本見不到。可這豬今天朝他直瞪瞪地示威,沒一點怕的意思,這是啥搞法?為啥哩?越想越不對勁。

第一章 紅喪(6)

好在,一抬頭,豬沒了。

白秀衝進灌叢中,一灘臭燻燻的豬屎。用撓鉤扒拉開來,許多小獸的骨頭。

豬可是吃草的,如今的豬變成豺狼虎豹啦!

白秀悄悄叫來了幾個徒弟。連遠在三峽的扈三板也召回來了。他先讓兒子白中秋給各位敬酒,自己罰了三巡。白秀說:中秋闖了禍,把豬引進村裡來了,我知道大家恨我。那兩頭豬,也不是什麼好豬,有一頭老豬,還恁兇,有什麼道理,咱能上山把它們做了,這活兒村長也不讓知道,事情就算了了。我尋思,是誤到白雲坳的,咱這坳子暖和,林厚,山也低。

幾個徒弟說,好,借酒勁這就上山去。

一行人從白秀的屋後賊一樣上了山。

這依然是冰未化凍的日子,而且雪越下越大,山頭的雪霧像白鳥一樣驚散。天空低低的,像壓了一扇磨子在人頭上、心裡。山坳裡扎著厚厚的雪,觸目驚心。山像個嚇傻的啞巴,嘴裡灌滿了風雪。這樣的日子甭說大牲口活動,就是找一隻螞蟻也是難的。

幾個人在山上轉悠了一天,一根豬毛也沒見著。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