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鏈 一
這年頭總是先當上孫子的人才能先做上大爺。
下午時的工地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就連心情也跟著發酵,想找個清涼的地方躺一躺才是。昨天晚上陪王仕途那狗日的玩得太晚,中午時就感到特別困,但一想到歐陽悅那張美豔的臉就有些蠢蠢欲動,試想此時離開這個塵土飛揚的工地,與美女一起坐在情調高雅的茶座中打打情罵罵俏不是很爽麼!於是我夾起手包對管生產的副經理趙強說出去辦點事,有重要的事就打我電話,言下之意就是沒什麼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我電話了。趙強原本是一個白面書生,因常年在工地,如今面板曬得跟防水用的瀝青似的。他抬頭看我一眼心知肚明地說:“當領導的都這樣,去吧,有什麼事我給頂著就是。”
這傢伙畢業後在機關技術科做資料員,眼看一大好青年就要在機關的消磨中給廢了,是我把他發掘出來帶到一線工地。他跟我幾年後業務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對待工長與分包方鐵面無私,但對我卻是忠心耿耿,言聽計從。我常對他說,等機會來了,我肯定給劉頭兒說說讓他頂我的位置。
在建築施工企業呆過的人都知道,在一線你只有熬成了專案經理才算是修成了正果。那種掌控資源為我所用、調配沙石築起高樓的成就感也是一個建築人夢寐以求的,就如同一個士兵變成了指揮員,一個平庸的寫手終於成了暢銷書作家。其實天知道我從來沒有對劉建剛提過讓趙強頂我位置的事——除非我高升了。
在下屬面前,有時需要打壓一下,有時也需要在空中畫一張餅。江州分公司的老總劉建剛不就是這樣對付我的麼?我做了差不多7年專案經理,業績也是響噹噹的,劉建剛這廝常對我說等他走了以後讓我坐他的位置。我自然知道他是在給我畫餅,但是仍然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就如同趙強對我感激涕零一樣。
正準備出門,卻不想迎面碰到笑眯眯的朱胖子,他老早就掏出了中華煙迎上來,說唐總我正想找你呢,能耽擱你一點時間嗎。我想說不可以,但是仍然滿臉堆笑地說,啊,朱老闆來了,快請坐,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他的臉如同發酵過度又烤糊了的麵包,黃腫開裂。這廝常年穿得跟民工似的,身上總是揣著兩包煙,一包四塊的白沙自摸,一包軟中華敬神。他做分包商十幾年,以剋扣民工工資與給總包方送禮為手段早就掙下了千萬身家,卻偏又長一副無比忠厚老實的外表,看起來跟彌勒佛似的老好人,總是穿一條肥大的軍褲和一雙裂了口的皮鞋,見了誰都笑眯眯的可憐相,誰見了他都恨不得送他幾百元才是。但是他的大肚子出賣了他,此人滿肚子山珍海味,就連放屁都有海鮮味,基本上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角兒。同時他又是一個鐵公雞,對沒有利益可圖的人幾乎一毛不拔。我對他早就煩得要命,恨不得一腳踢在他難看的胖臉上。但我仍然客氣地把他接到辦公室,還給他倒上一杯茶。朱胖子說:“唐總可真客氣。”我說:“哪裡,最近甲方催得緊,你的隊伍搶工忙,我還要謝謝你呢。”我心想:媽的,這年頭裝孫子誰不會啊!
朱胖子跟我裝孫子說:“唐總說哪裡的話,這都是唐總對我們兄弟的關照啊,改天我請唐總,還有趙經理一起出去走動走動。”趙強也十分反感他,當下說:“好啊,我和唐總都想這個工程完了到歐洲去開開眼,到時朱老闆可一定要兌現哦。”
朱胖子立馬臉漲成了豬肝色,接著嘿嘿一笑說:“那還不得你們兩位老總給面子才行啊。”不等趙強說話他便從自己掉了皮的黑皮包中摸出一疊資料來說,“這是上個月的工程量單,還請兩位給審一下,鄉下馬上要開學了,我的兄弟們都是有家有口的,孩子都等著錢上學呢。”
我心中怒極,他媽的這個朱胖子總是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找我們要錢,而且每次都是那樣的準時。昨晚我給王仕途做了一晚的孫子才換來今天上午的100萬工程款,他朱胖子卻總能第一時間知道,看來我們的財務人員有被他收買的。不過他是劉建剛直接介紹來的,這其中的故事就更不用多說了。我得罪了這個朱胖子不就是直接跟頂頭上司作對麼?當下我哈哈一笑說:“原來是這事啊,小事,我們審了後就立馬付款,如今農民工出來掙點錢是不容易的。”他樂呵呵地把材料放在我的桌上,又加上一句:“要不我下班時來拿?”我微笑著說:“好的。”
朱胖子將剛才已經拆開的那包中華放在桌上說:“這個就留給你們抽了。”趙強終於火起說:“我們抽不來這個,你拿走吧。”朱胖子一愣,我微笑說:“真的,我一般只抽黃鶴樓的。”他居然真的又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