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們去廬州幹嗎呢?”
車子飛馳在無邊無際的雪海中,那樣純淨的白色,耀眼得讓人驚歎,馮垠海直視著窗外的雪景,忽然道:“跟東洋人的仗打完了,但是,戰後還有許多的問題要處理,這一次廬州之行,就是跟各路軍閥探討戰後的一些大事,你陸叔叔在國際社會上享有很高的聲譽,你說,他能缺席嗎?”
江顯幾乎搶著回答道:“當然不能了!”
列車一路向西,穿過茫茫平原,直駛西川廬州,廬州是一座山城,歷來以路程艱險聞名於天下,當窗外的景色由一馬平川變為高山林立時,江顯與江民旋即就在車廂中雀躍了起來,他們常年待在北國,什麼時候見過這般綺麗的山景,自然是驚奇不已,一路之上,兩個小孩的笑語喧譁與江策的沉默寡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時光的流逝給江策留下最深刻的一樣東西就是沉默,除了軍政大事,在日常生活中,他幾乎很少說話,有時候,甚至可以整天整天的不發一言。
在傍晚時分,他們的專列徐徐駛進了廬州車站,整座車站早就戒備森嚴,等江策攜帶家眷步下火車時,偌大的一座火車站裡,看得見的只有崗哨林立的身影,空氣中隱隱糾纏著一種別樣的芬芳,這種香味,即熟悉又陌生,江策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前來接車的廬州官員見狀,旋即諂媚道:“少帥有所不知,廬州素來有梅花之鄉的美譽,現在是冬天,城內城外的各種梅花全都盛開,故而空氣中總有一種香甜的梅花氣息。”
江策的心咯噔一下斷成兩瓣,有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無望與掙扎讓他透不過氣來,他絕望了這樣久,好像一生中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歡娛的事,這麼多年來,他真正開心過嗎?不'奇·書·網…整。理'提。供',從來也沒有,他所有的幸福都被一個人的離去帶走了,梅花,飄楓,這裡到處都是你喜歡的梅花,你知道嗎,我一生中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親手送你梅花。
這一夜,江策與陸子博喝得酩酊大醉,陸子博還是老樣子,好像什麼也沒變,即沒娶親,也沒有生子,聽說那位陳美男小姐還在遙遠的異國他鄉等著他,正如他一直在絕望的等待著另外一個人一樣,只是,那個人早就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像一顆塵埃,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她在幹些什麼?她傷心難過時怎樣度過?開心快樂時又是怎樣的動人一笑?
他們一杯接一杯的往嘴裡灌著香醇的烈酒,喝到最後幾乎人事不醒,江策忽地狠狠的把酒杯擲在了地上,在瓷器的破碎聲中,他指手畫腳的問陸子博:“老兄,你知道我一生中最羨慕的人是誰嗎?”
陸子博索性連酒壺都摔了個稀巴爛,他倒在淌滿酒水的桌面上,吃吃一笑:“我當然知道了,是何天翼,對吧?”
江策幾乎笑出眼淚來,他一掌拍在桌面上,瓷器的碎片扎入他的血肉中他都渾然不知,他只是提高聲音道:“沒錯,就是何天翼,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陸子博像看天外來客一樣看著江策,好半天才拍掌笑道:“老兄,看來你是真的醉了,你不知道嗎?我也羨慕他啊!羨慕得要死!”
江策還想說點什麼,可是酒意洶湧襲來,他的舌頭頓時就結在了一起,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眼前搖晃著的,只有一條纖細的身影,他那樣欣喜的感覺著那個幻影,在喚了一聲:“飄楓!”後便一頭栽倒在地,這一次,他是真的醉倒了。
陸子博比他更早一步癱醉在地,夜裡梅香撲來,清香得催人落淚,叫人斷腸!
清晨的風溫軟的吹進了這座別院,剛剛甦醒的陽光害羞的鋪滿了小半個天,江顯早早的就醒了,他喚醒了江民,牽著他的手一同潛到了後花園中,那裡有一大片梅林,數不清的梅花綻放了整座山坡,美得像人間仙境,江顯一指那漫山遍野的梅花,高興的問弟弟道:“弟弟,這裡漂亮吧?”
江民早就驚呆了,只張著一張小小的嘴,拼命的點著頭:“漂亮,漂亮。”
“呵呵!”頭頂忽地響起一個嬌嫩的笑聲,笑聲未落,一支梅花忽然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入江民的嘴中,江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吐出了那支梅花,偏頭一看,卻見哥哥的耳邊也斜斜的掛著一支梅花——
“呵呵!”頭頂的笑聲越發清脆,江顯一抬頭,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頭頂的樹冠忽地動了起來,頓時,一片花雨傾天而降,無數粉嫩的小花朵輕盈的飄了下來,落滿了江顯的一身,也落滿了江民的一身,他們置身於一種從來也沒有經歷過的璀璨與美麗中,一時什麼都忘了,只顧得上屏住呼吸,靜靜的感受著梅花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