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翠兒心中酸楚,只得放下桶去,手起桶落間,一桶光亮照人的井水便打了上來,她正拉著繩子,忽然,一種熟悉的感覺撲背而來,有人在看著她,翠兒的心立即便打鼓般跳了起來,她迅速的轉過身去,天啦!她終於再一次的遇見他了,在雪光的清輝中,他依舊身著一身雪白的運動裝,身材挺拔,相貌英俊,一雙眼睛,還是亮若星辰,此刻他正在看著她,目光灼灼的,一如當年——
在整個北國,誰人不認識他,這個男人自然就是江策了,江策死死的盯著翠兒,從她纖瘦的身影,烏黑的眼睛,依稀好像可以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他呆了呆,緊接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翠兒那樣急切的回答道:“少爺,我姓葉,叫葉翠兒。”不知為什麼,其實她根本就不姓葉,她是一個孤兒,誰也不知道她姓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就在這一刻,她下意識的就說出了這個葉字,並且還把這個字咬得重重的。
江策一陣恍惚,他喃喃道:“你姓葉?很好,很好。”記憶的閘門一旦開啟,往事便如洪水般滾滾而出,他在雪光下微微一笑:“我跟她第一次相遇時,就是在這樣的大雪中,也是在一口井邊,她正好也在打水——”
就在這一日,一條爆炸性的訊息震翻了整個大帥府,一名身份卑微的洗衣女居然做了江策的侍妾,雖然只是侍妾而已,但還是不知道眼紅了多少身份高貴的女人,尤其是那些曾經譏笑過翠兒的丫頭們,更是饞得發瘋,從此以後,太城大帥府中的那口水井,幾乎被府內的侍女丫頭們擠了個水洩不通,無時無刻你都能看到有人在那裡打水,只不過,江策再也沒有在那裡出現過了。
時光飛逝,歲月就如每年劃過夜空的流星,一年接一年的閃亮而過,但在每個夜晚總是以黯淡收尾,江策常年征戰在外,幾乎很少回到太城的家中,翠兒在空虛寂寞的日子裡慢慢的捱過了九年的時間,好在這一年,那一場艱難的戰爭結束了,一向不問世事的翠兒幾乎是這個大帥府中最後一個知道這個訊息的人,那一天清晨,她正在睡夢中,忽然被一陣震天響的喧鬧聲給驚醒了,她披著睡衣從床上爬了起來,推開窗子一看,遠遠的,滿大街都是黑壓壓的人群,奇怪的是,一向肅靜的大帥府,此時也瘋了一般,那些平時連眼睛都不會動一下的崗哨,居然全都揮起槍來,一聲接一聲的大喊大叫:“勝利了!勝利了!”
翠兒嚇了一跳,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知道外面一直在打仗,可戰火卻從來也沒有波及過太城,更不要說太城的大帥府了,她的日子過得富足平靜,所以根本就沒有心情去關心那些國家大事,打不打仗對她而言只有一個區別,那就是江策能不能回來,所以,外面忽地這樣一亂,她還以為底下的那些士兵都造反了呢,正彷徨無策間,她九歲的兒子江民從外面跑了進來,興高采烈道:“母親,東洋人被打跑了,我們順利了!”
江民是她唯一的骨肉,也是她所有的希望,翠兒知道,除了這個孩子,她再也不會有別的孩子了,因為江策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碰過她一下了,所以,她只剩下她的民兒了,見自己的孩子這般氣喘吁吁的跑來,翠兒心疼不已,捧住他的臉就問:“什麼東洋人,什麼順利的?不好好睡覺,跟著底下的人起什麼哄啊?”
江民眼睛一揚,神情像極了江策:“母親,先生說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雖然不能像顯哥哥一樣跟隨父親上戰場,可關心國家大事肯定比睡覺重要啊!”
翠兒的神情下意識的一斂,她放開了捧著江民的手,怔怔的問道:“民兒,你喜歡你顯哥哥嗎?”
江民開心道:“當然喜歡了,母親,難道你不喜歡顯哥哥嗎?顯哥哥雖然才十四歲,可是已經能帶兵打仗了,他是北國的少年英雄,也是民兒心中的英雄,我長大也要像顯哥哥一樣。”
翠兒的眼睛隨之一黯,她掉過頭去,心間閃爍過無數個念頭,但沒有抓住一個,她只是笑了笑:“民兒將來有出息母親當然高興了!好啦,去找姆媽吧,讓她給你收掇收掇,看你頭髮亂的。”
這天夜裡又下了一場雪,遙遠的北國邊陲天寒地凍,冷風像刀刃刮過江顯略顯稚嫩的臉,他筆直的佇立在鵝毛大雪中,剛剛長成的身子骨挺成了一張繃緊的弓,深沉的黑暗中,他的眼睛深邃若潭,表情像岩石一般堅毅,前面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狂風裹著大雪,一團接一團的從他的眼前滾過,今夜該他當值,此時已經是深夜了,一覺醒過來的連長在他身前晃了晃,他立即立正敬禮:“報告長官,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