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無法否認,他漫不經心的話語卻比家人的千萬句鼓勵還來得有效,並直直擊中她內心最空虛的角落。
受傷後,她要的不是氾濫成災的同情和鼓勵,而是來自旁人的認可──把她當成一個正常女孩一樣地認可她!
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很微妙,像是有許多小火苗在悄悄跳躍著,這股微妙的氣氛完全與跟盧大哥在一起時的感覺不同,也完全不會讓她感到室息。相反地,她覺得彷彿有一股甜蜜的騷動,不斷地撞擊著她的胸口。
耀宇突然道:“你等我一下。”
他推開消防門,走到走廊上的自動販賣機前,投幣買了兩罐咖啡。
回到消防梯後,他把其中一罐咖啡交給曉書。“喝吧!”邊說著,他已開啟自已的拉環,仰頭便喝。
曉書接過咖啡,心房彷彿滲入一道更滾燙的暖流……
自從腳受傷後,所有的人都不准她喝咖啡,連一口也不準──就怕一個不小心,會影響她的骨質密合度。然而,這對嗜咖啡的她來說,真是一大痛苦。
但,耀宇根本不在乎她的腳傷。他不會神經兮兮地不准她做這、不准她喝那。在他的眼底,她的腳傷好似不會影響任何事。
曉書也跟著開啟拉環,沒有注意到自己唇邊的笑容愈加擴大,先前的悲傷情緒似乎都慢慢消失了。
喝著咖啡,柯耀宇望著腳底下的車水馬龍,低緩地道:“其實,我也曾經有過輕生的念頭。”
什麼?!曉書的手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
望著蒼穹,他的眸光迷濛而複雜。“我父母親都只是普通的公務人員,但卻對我抱著非常大的期望。小學四年級時,不滿十一歲的我就被獨自送到紐約就學,那邊沒有半個親人,只有一個勉強稱得上是表叔的遠房親戚到機場接我。他自己也有家庭,所以把我送到寄宿學校後,他就走了。
“在臺灣時,雖然我爸媽一直教導我美語,但那種程度根本無法跟上當地的學童,所以、到紐約的第一個學期,我沒有半個朋友,也幾乎聽不懂老師在教些什麼。每次大考,我都是敬陪末座,那時的我,很孤獨,也很沮喪。”
緊握著鋁罐,曉書專注地聽著。她不知道柯耀宇為何會對她說出這些話?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麼私密的過往,他一定很少向旁人提起。
“那時的我,每天都極端害怕進入教室,也很怕跟同學相處,因為沒有半個人肯理我。”他自嘲地淡笑。“唯一跟我交談過的,就只有班上那幾個大塊頭,而他們找我的目的,是要勒索我,要我定期交出零用錢。
“長期被勒索的我很不甘心,不僅對紐約感到憤怒,更對這個世界感到慣怒!後來,就在一次的勒索中,我終於瘋狂地跟對方扭打成一團。不過,當時瘦小的我被那四、五個大塊頭揍得鼻青臉腫、血流滿面。後來,他們搶走我身上的錢,把昏迷的我丟在學校操場的足球門下。”
天啊!曉書的心揪成一團,雙手死命地招住鋁罐,而柯耀宇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現在說的是別人的事。
“我昏了過去,躺在地上留著血,還淋了好幾個小時的雨,額頭髮著高燒,身體卻異常的冰冷,已呈失溫狀態。後來,也許是我命不該絕吧?值夜的工友發現了我,報警後把我送醫,讓我在鬼門關前撿回了一條小命。”
他又啜了口咖啡,繼續說著。“我在醫院任了超過一個禮拜,不過,在那十幾天裡,還是沒有任何人來看我。”他的笑容有著淡淡的苦澀。“院方有撥電話給我的表叔,不過人在芝加哥的他無法趕來。而我的父母遠在臺灣,都有工作在身,也無法立刻趕到紐約……在那幾天裡,我認為自己不是住在醫院,而是住在地獄裡!
“當時,我旁邊的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當地的小女孩,金髮棕眼,漂亮得像個洋娃娃。每天都有一大堆親戚朋友來陪伴她,她幸福得宛如一個小公主,相形之下,沒人理睬的我,連垃圾都不如!”
耀宇笑得惆悵。“在極端的沮喪與自憐之下,我在半夜裡嘗試割腕自殺──因為當時才十一歲的我,很懷疑自己到底來紐約做什麼,又活在世上做什麼?”
曉書沉默地聽著,一顆心都提到了胸口。
“不遇,就在我取出從交誼廳偷來的水果刀,想割腕時,隔壁病床的小女孩突然醒了……”耀宇深吸一口氣,停頓了好久後才啞聲地道:“我永遠不會忘記她那天真又溫柔的語氣,她對我說:”你在做什麼?不要亂玩刀子,會很痛喔!“
“說著,她突然帶著枕頭硬擠到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