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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霆陡然擊下,那些修長的藤蔓急速縮短,沒入了土壤——土底下發出了無數竊竊的議論聲,彷彿驚駭地爭論著什麼。然後,地底開了無數個小口子,似乎無數雙碧色的眼睛看了過來。

“不信麼?”蘇摩忽地冷笑,將長衣拂落——月光灑在他身上,美如雕塑。

那種恍非人世的極至美麗鎮住了地底下所有的爭論,所有聲音截然而止,空莽的森林裡似乎聽得到遠處九嶷上亡靈的嘆息——月光穿過密林、灑落在傀儡師寬闊的肩背上。在那上面,竟有一條黑色的龍紋,張牙舞爪、直欲破空而去!

“海皇!”地底的沉靜忽然被打破,藤蘿們驚呼起來,“是海皇!真的是海皇!”

噗的一聲,那隻被他擒住的囊率先裂開了,藤蔓先伸了出來,然後化為四肢、如同十字星般展開,緊接著一張臉從囊裡的水中浮出來,睜開了碧色的眼睛,夢囈般地看著蘇摩,開口:“是海皇麼?真的…是海皇?我們在這裡守著蛟龍,已經等了你很多、很多年……”

“我知道。”那一瞬間,蘇摩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回答。

地底一處處的裂開,不知有多少藤蘿浮出了地面。囊口張開,先是四肢,然後是臉,接著是藍色的長髮,最後是身軀——滿身淋漓著汁水,無數蒼白美麗的女子從地下的囊裡滑了出來,彷彿初生嬰兒一樣、赤裸地坐在土地上,抬起碧色的眼睛看著傀儡師。

“呀,她的眼睛和頭髮,和你一模一樣!是鮫人?”幽凰看得呆了,脫口驚呼。忽然她明白了,方才那些糾纏的藤蔓,就是這個人從囊中探出的手腳——那些東西居然可以隨意變化形體、如藤蔓一樣無限地延長,抓取著來往的旅人。而剛才囊中探出的根莖般的藍色,則是這個人的一頭長髮了。

然而同樣是碧色的雙眸,這些女蘿的眼睛卻是混沌的,帶著一種死氣,恍如那些死了的魚類的眼睛,不瞑地望著世間一切。

在她一眼看過來時,幽凰心裡一冷,鳥靈的她感覺到了一種非人的氣息,悚然一驚,再度脫口:“啊?她是死人!”

“是的。”女蘿低聲,彷彿一離開那個囊,力量就迅速消散,“我們幾百年前就死了。”

然而幽凰卻為第一次在雲荒上看到這樣的東西而詫異,打量著,驚詫莫名:“你、你不是鳥靈也不是冥靈。你算是什麼呢?是鮫人?怎麼死了……還能動?”

“對啊……我們……算是什麼呢?”女蘿低著頭,雙手交叉著環住肩頭,喃喃,“我們被活埋入地下殉葬,已經幾百年。不肯死去,也不能重生,算是什麼呢?”

赤裸而雪白的身體毫無遮掩,越發顯得右肩上那個烙印刺眼。那是奴隸的烙印。

“殉葬?”幽凰嚇了一跳,抬頭就看見遠處陰冷巍峨的九嶷,忽地明白了。

在前朝,因為鮫人數量稀少,因此擁有這種美麗奴隸是財富和地位的象徵,空桑貴族鉅富無不爭相畜養。有的空桑貴族在臨死前,便將生前最珍愛的珠寶或奴隸一起殉葬,一為炫耀畢生財富和權勢,二為不可抑制的獨佔欲——這種行為的極至、便是歷代空桑帝王的大葬。

空桑人相信宿命和輪迴,所以非常重視地宮王陵的建設。往往新帝即位的同時、便在九嶷山上選址動工修建身後的寢陵,直至駕崩之前、日夜不停。作為這片大地絕對帝王,空桑王室掌握著天下所有的財富和性命,為了表示這樣至高無上的地位,每次空桑帝王薨後,便會在墓前的陪葬坑裡活埋無數奴隸和牲畜。

而所有東西里,最珍貴的、無疑就是鮫人。

以密鋪的明珠為底,灌入黃泉之水,然後將那些生前宮中最受帝王青睞的鮫人奴隸活著裝入特製的革囊中,稱之為紫河車,沉入挖好的陪葬坑裡,再將坑填平,加上封印。那便是給帝王殉葬的最貴重的珍寶了。

因為鮫人生於海上,所以儘管土下沒有可以呼吸的空氣,黃泉之水也極為陰寒,可有些鮫人可以在坑裡活上多年而尤自不死。因為怨恨和陰毒,那些處於不生不死狀態的鮫人某一日衝破了封印,從墓裡逃脫、化成了可怕的邪魅。

——這個傳說是自五百年前,從盜寶者嘴裡流傳開的。

那些北荒的大盜覬覦王陵重寶,無數次試圖闖入機關重重惡靈遍佈的墓室。五百年前的天璽王朝時期,有一個盜寶者成功地撬開了陪葬坑,想挖取紫河車裡的凝碧珠——然而,在開啟一個被活埋五六年之久的革囊時,他震驚地發現裡面的鮫人還活著,而且依然保持著那樣凌駕其他種族的驚人美麗,一開眼看到盜寶者、那個鮫人便哀求他救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