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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著她走了這樣長的路。

“傷的如何?”順著血流的來處,她在黑暗中驚亂地探尋著傷口,摸到了滿手的血……他全身竟然有九處傷口!傷口上貫穿著細細的線,想來是他用引線硬生生將那些可怖的傷口縫合起來。腦中浮出偶人阿諾痛苦的模樣,她知道蘇摩的痛楚必不在此之下,一時驚惶失措,連聲音都變了:“別動!快坐,包紮一下!”

“不用。”蘇摩卻在黑暗中回答,只是繼續往前方的光亮處走去,“我還死不了……只要我不想死,就不會死。”

頓了頓,彷彿補充一般,道:“起碼現在,我、不想死。”

他走了幾步,白瓔手上的引線便繃緊了。於是,兩人一前一後,繼續著這樣的沉默跋涉。

忽然間,她聽到有人輕輕的笑,霍然驚訝地回首。

“你來了。”只見暗夜裡,那一雙眼睛對著她眨了一下、依稀有喜悅的神色,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忽然再度隱去,消失在遠處的那一點白光裡。

“蘇摩!你看到沒?”白瓔終於忍不住叫起來,一把拉住前面走著的傀儡師,“眼睛!一雙眼睛在看著我!”

“我是看不見的。就如你聽不到龍的話音。”蘇摩卻毫不驚訝,淡然回答,“在這裡,我們只能各自聽從各自的召喚,奔赴各自的命運。”

說話間,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兩點依稀可見的白光終於慢慢擴大,宛如地道不遠處的出口,青錢般大小,透出淡淡的亮光。

藉著光亮,白瓔在一瞬間看到了蘇摩身上正在癒合中的傷口,雖然已經靠著幻力進行了催愈,依然可怖得超出她的想象。她吃驚地想問什麼,然而在那時候蘇摩卻放開了牽著她的手,徑自走向其中一處光亮。

她下意識地跟過去,蘇摩卻搖搖頭,指給她看:“你該去那裡……我們的路不同。”

……那一處白光,正是那雙眼睛消逝的所在。

她只看得一眼,依稀彷彿又看見那雙眼睛在白光裡對著自己微笑了一下。

“只能到這裡了,接下來我們宿命中要做的事情、是不一樣的。”蘇摩的聲音卻是在耳邊傳來,“我要去龍神那邊,而你、要去先解開那個封印。我們不再同路。”

“好。”雖然暗夜裡想到要孤身前行、有一絲的畏懼和茫然,她依然點頭應承,揚起臉,想了想,又問,“在路的那頭,會再見麼?”

“會。只要我們不走丟了。”傀儡師微笑起來了……那一瞬間,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眼睛忽然有了某種神采。想了想,蘇摩從手上退下一隻引線已經斷裂的指環,拉過白瓔手裡一直攥著的那根引線,打了一個結。

“一切完成後,順著這根線回來。”

他將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低聲囑咐。透明的引線脆弱而纖細,一頭連著他的拇指、另一頭連著她左手的無名指,彷彿輕輕一拉就會斷裂……但她知道這種無形的線並不同尋常,會無限的延展,哪怕從雲荒的一頭到另一頭。

無論走出多遠,只要順著這一線,便能返回彼此身畔。

“好。”她轉動著那枚小小的戒指,心頭一定,不再猶豫,“那就到了路的那頭再見。你保重。”

蘇摩只是對著她微微一頷首,便隱沒在白光之內。

她也不再遲疑,向著另一處的白光舉步奔去。

凝滯的空間彷彿忽然動了,她看到那一點光在不停的擴大、擴大,恍然將她全部包圍。就像是天門開了,她恍惚中看到白光的周圍有流雲如水般翻卷,五色絢爛,夢幻一樣的美麗。她聽到有無數美妙的聲音在歌唱,恍如天籟。

在白光的中間,有什麼景象在一幕幕的轉變。

她仰著頭,看著那光、那色、那景象,忽然間有些神不守舍。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奔走,意識忽然之間就變得模糊。她低下頭,看到了自己的手……居然隱隱透明,進而一分分的變得稀薄,如即將散去的霧氣。她本是靈體,凝聚成形……而此刻,在奔向那點光亮的途中,她居然看到自己在慢慢渙散開來。

然而,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她的心居然是平靜的,彷彿是在迎接一場宿命。

她其實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是在奔跑,然而四周的景象的確是在平緩地向後移去……不知何時,她周圍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浮現出了各種奇妙的景象。

最初,她彷彿在一條長得看不到底的鏡廊上奔跑,腳底、四周,映出的都是一個個一模一樣的自己。以各種角度、各種姿態,重複著同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