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瓶,筆架,印臺,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電話機,老爺子喜歡用老式撥盤電話,紅色的那種,高階領導人專用型機要電話,拿起來不用撥號,直接讓總機轉,要的就是這個氣派。
商永貴的背後是一幅裝裱精美的毛體狂草,《沁園春。雪》,兩邊牆壁上懸掛著**,周總理,總設計師以及其後歷任總書記的標準像,牆角一臺大液晶電視,是房間裡唯一現代化的東西。
窗外是萬家燈火,禮堂裡似乎有旋律傳來,今天是黨的生日,村委照例是要舉行晚會的,但商永貴沒有參加,他老了,不喜歡湊熱鬧了,他覺得有些孤寂,就像一位皇帝那樣無人傾吐心聲,小商村就是自己的皇朝,兒子們就像是覬覦大位的皇子,雖然沒有九龍奪嫡那般誇張,但是私底下也斗的相當激烈,手心手背都是肉,商永貴也拿不定主意。
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自不必說,雖然招贅了上門女婿謝俊宇,但終究不是商家嫡傳,大兒子商裕民為人持重,敦厚沉穩,倒是個很合適的接班人,但小商村面臨的環境越來越複雜,大兒子守成還行,開拓精神不足,而且他的兒子商玉成不大爭氣,無法擔待小商村第三代掌門人的重任。
二兒子商貴民狡黠機靈,但只是小聰明,狗肉不上大席,而且他沒兒子,生了兩個女兒,自然也被排除在接班人之外。
四子商富民,年富力強,上過大學,眼界開闊,能接受新鮮事物,而且他的兒子今年上高一,學習成績很好,將來很有可能考上重點大學,倒是很值得培養的第三代。
商永貴最頭疼的就是接班人問題,每當想起這些事他就開啟錄音機,他不會用新式的平板電腦,就喜歡老式雙卡收錄機,工作人員幫他複製了一首他最喜歡的歌曲,電視劇《康熙王朝》主題曲,向天再借五百年。
聽著激昂的歌曲,小商村的太上皇微微閉上眼睛,枯瘦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打著節拍,沉浸其中。
天花板隱蔽的角落裡,針孔攝像機正悄悄的工作,監視著老人的一舉一動。
……
武警總醫院,劉漢東坐在耿直的床前,向他展示手機中的影片,這是一段車禍監控影片,一輛汽車被卡車迎面攔截,側面又被另一輛車撞擊。
可以看出影片角度並不是裝在高架雲臺上的治安交通攝像頭所拍攝,而是平地視角,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路過群眾碰巧用手機拍攝,二是兇手拍攝,後者可能性更大。
“哪兒弄到的?”耿直很平靜地問。
“黑森的老窩裡抄來的。”劉漢東說,回頭望了一眼羅漢,“我倆去了一趟棲鳳街76號,掀了個底朝天。”
耿直是老公安了,立刻就能判斷出針對自己的暗殺是黑子的報復,並且相關路段監控錄影遺失也很能說明問題,如果是單純的黑白較量,他絲毫無懼,以後背後站著黨和國家,可現在對方背後站著劉飛,這事兒就不好辦了。
“我知道了,這事兒就這樣吧。”耿直不動聲色,心情非常複雜,他開始擔心自己的老婆孩子,從警這麼多年,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如此沮喪。
“耿支隊,這事兒不能就這麼完了。”劉漢東義憤填膺,耿直卻絲毫也不憤慨:“我累了,想躺一會。”
劉漢東無奈,只好離開,剛走到門口,就聽耿直說:“漢東,謝謝你,這事兒你別摻乎了,這是政治,一般人玩不起的。”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劉漢東擠出一個笑容道。
來到樓下,羅漢遞給他一支雪茄,兩人吞雲吐霧起來。
“耿支隊這樣的硬漢都慫了,我想不通。”劉漢東鼻孔裡噴煙,惡狠狠道。
羅漢說:“解放前,多少老革命在國民黨監獄裡,日本憲兵隊裡,受盡酷刑都不鬆口,可是十年**的時候,卻捱了兩頓批鬥就受不了自殺了,你想想就能明白。”
劉漢東點點頭:“我懂了,心理支柱沒了,信仰破滅。”
羅漢說:“耿直有他的侷限性,你看你就不一樣,別管對方什麼身份,照打不誤……”
正說著,宋欣欣走了過來,穿著白大褂跟醫生似的,嗔怪的瞅了劉漢東一眼:“怎麼在醫院裡抽菸?”
“這不是室外麼?”劉漢東辯解道。
“嗨,又見面了,去哪兒啊?”羅漢腆著臉搭訕宋欣欣。
女法醫冷著臉道:“去停屍房。”
羅漢打個哈哈,道:“我叫羅漢,交個朋友吧,這是我的微訊號。”
宋欣欣沒停步,看了羅漢一眼道:“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