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回家。”紀博濤面對著電梯,從電梯那閃亮的鏡面中,他看見她正在凝看著自己,他的心一悸,只能悄悄放開掌心裡的小手。
“為什麼?”她問。看著他的另一隻手上正拎著她的大包包,那是他剛剛特地繞過她的座位,替她帶出來的。
“你以為你這個樣子,還能繼續上班嗎?”他側轉過身,盯著她的胸口看。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著自己被蛋洗下的粉紅襯衫,雖不致透明,但確實狼狽透了。
委屈湧上心頭,淚水也在眼眶裡打轉;她無法抬頭,那是股不想讓他看見的羞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處理過三次的合併案,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員工扔雞蛋抗議。
“電梯來了。”他輕聲喊著。
她仍低垂著頭,待電梯門一開,就率先走進電梯中,讓自己站到電梯的最角落。
他跟著走進電梯中,按下了B 3的按鍵。
“你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坐計程車回家。”她仍微低著頭,伸出右手,想拿過自己的大包包。
他拿著她的女用皮包,卻完全不顯尷尬。“你這樣可以坐計程車嗎?你為什麼要這麼逞強!”聲音低吼中,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憐惜。
她抬起那漾滿水光的大眼。“我若不逞強,如何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上立足?我若不逞強,如何自食其力地養活我和……”連忙吞下的話,只能讓她哽在喉嚨裡。
電梯的鏡面中,反照出她一臉一身的蛋汁,這樣的情形下,她真的沒有理由再堅持自己回去。若是坐上計程車,不是嚇壞計程車司機,就是製造自己被欺負的機會。
他舉起左手,想抹去她眼角的淚珠;在發現自己的唐突時,只能將手掌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電梯的門剛好開啟,他順手一揮,率先走出電梯。她只好跟在他的背後,坐上他的車,一路朝她家方向駛去。
車子繞過半個臺北市,來到她住的社群外,在她要走出車子時,他終於打破沉默。
“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會處理。”
她背對著他點點頭,這時竟然沒有勇氣面對他。
“沒想到,你還住在這裡。”他看著她的背影,說得很感慨。
“這裡交通方便,離全誠總公司又近。”她急急地解釋,快速地走下車,然後用力關上車門,動作一氣呵成,就怕稍一遲疑,他會有所誤會。
“等一下。”他連忙拉起手煞車,跟著下了車。
她站在車門邊,心跳得很厲害,雙腳卻是一步也無法離開。
他來到她身邊,將她的皮包遞到她眼前。“你的皮包。”
她還是無法看著他,只能僵硬伸出左手,接過自己的皮包。
她的腳步才要跨開,他的西裝外套就覆蓋上她的肩膀,她這才驚愕地抬起視線。
“風大,小心著涼。”他解釋著,話說出口時,有著不自覺的彆扭。
一月的冷天,雖然有著暖暖的陽光,她這才感覺到胸前那股刺冷的寒意,剛剛匆忙間被他拉離公司,讓她連外套都沒拿。
她忘了說謝謝,以小跑步的方式,單手拉著西裝衣領,連頭都沒有回,快速地走進社群大門。
他一句苛責的話都沒有。她是寧願他罵她,也不要他這樣柔情地對待她。
她堅強防護的心,一點一滴地被瓦解侵蝕。
她不曾恨過他,從來不曾。她和他的那一段情,除了記憶中的心痛,每當午夜夢迴,還是有對他滿滿的思念。
當俞宇心一走進辦公室,就感覺到每個人都在看著她,她就像是闖入一個不屬於她的陌生地方。
她勾起淡淡的笑意,經過幾雙好奇的眼睛,來到她的座位,想若無其事的坐下時,這時柯素芬來到了她面前。
“俞課長,你還好吧?”
那是帶著看笑話的模樣,不是出自於真誠的關心;俞宇心明白,她這個由全誠派來執行砍人命令的殺手,正被眾人等著看落個悽慘下場。
“很好。”俞宇心淡淡地說著
“聽說你被砸雞蛋?”柯素芬再問。
“是呀。”俞宇心從容地坐下,將皮包放進抽屜的最下層。
“那課長你還敢來上班呀?”
“為何不敢?”俞宇心反問。
柯素芬顯得有些無趣,因為似乎激不起俞宇心的怒火,她正期待著俞宇心能反唇相譏,甚至來個潑婦罵街。
“你不怕再被員工丟雞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