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天求事先不知道,秀玉不敢作主而已。
“哎喲,我的好嫂子,你也真是。”凡妹覺得一個女人做到這個份上,也未免太窩囊,忍不住叫起來。
秀玉卻只是苦兮兮地一笑:“你不知道你天求哥這個人,唉……”
但小寶的願望已經被挑動起來,再也壓不下去了。他吊著凡姝的腿,非要馬上就走不可。最後,秀玉拗不過兒子,也只好收拾收拾跟著他們走了。
凡姝先帶小寶在糖果店買了貼著花紙頭的大棒糖,又帶他到霞飛路的商店裡買了皮鞋和玩具,還請他們母子吃冰淇淋。可憐秀玉雖然在上海生活多年,霞飛路連一次也沒來過。她純粹是個為天求做飯洗衣的孃姨和為他帶兒子的保姆!所以今天最快活的人,與其說是小寶,還不如說是秀玉。
出於對小寶的喜愛,對秀玉的同情,凡姝把滿腔的愛和溫情施予他們母子。
他們在霞飛路上逛了好久,最後到了杜美公園。
小寶玩夠了滑梯,玩夠了翹翹板,又去玩鞦韆。凡姝把他放在那個可以伸出兩條小腿來的木箱中,就推著他輕輕地蕩起來。一下,兩下,愈蕩愈高,小寶歡快的叫聲和凡姝銀鈴般的笑聲匯合在一起……。直到秀玉猛地發現太陽偏西,時間不早,才死拉活換地把小寶拖出公園。
就在她們一邊一個牽著小寶的手,準備過馬路去搭乘電車時,一輛黑色轎車輕輕地停在他們面前。
“凡姝。”車窗搖下,沈效轅伸出頭來叫道。
“爸爸,是你,”凡姝驚喜地喊一聲,“我們剛玩過杜美公園。這是秀玉和小寶。”
“伯伯。”秀玉覷跳地喊一聲效轅,趕緊俯身對小寶說:“小寶快叫爺爺!”
沈效轅讓汽車靠在馬路邊,自己下車來。
凡姝問:“爸,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沈效轅沒直接回答凡姝的問題,卻笑笑說:
“阿姝,爸早想陪你在霞飛路買幾件衣裳。今天正好,我讓老趙先回去,我們再走走。”
凡姝其實已經有點累了,但看沈效轅興致很高,不忍拒絕,便同意了。
沈效轅正要吩咐司機老趙開車先走,凡姝突然拉住他,說:
“爸,秀玉嫂和小寶都累了。讓老趙送他們回家去吧。”
秀玉剛想推辭,效轅卻點點頭准許了。
秀玉小寶坐著汽車走了。效轅低聲對凡姝說:“阿姝,以後少和他們來往,天求那人心眼太多……”
凡姝低頭不語,效轅忙轉了個話題說:“走,前面就有服裝店,我們去看看。”
霞飛路是上海僅次於南京路的繁華街道,尤以出售各地逢新款式、最佳做工的女式時裝著名。有些店家,看上去鋪面不大,但貨物極其精美,要價極為高昂。講究時髦的上海女郎常常在這裡一擲千金,就為的是以邁赫的名牌和新奇的樣式壓倒群芳。
霓虹燈五彩繽紛、明滅跳躍。傍晚的霞飛路上,人群熙攘,好不熱鬧。其間,不時走過一對金髮碧眼的洋人夫婦,有的還推著敞篷的童車,有的則牽著玲瓏的小犬。
沈效轅正要帶凡姝走進一家時裝店,凡姝拉拉他衣袖,說:“其實,我根本不需要買什麼衣裳,夠穿了。”
“哎,阿姝,”沈效轅慈祥而略帶譴責地叫了一聲,“記住,你是我的女兒。你從廣東回來,我早想陪你買些衣裳的。難道女兒還跟爸爸講客氣嗎?
沈效轅已經推開了商店的玻璃門,凡姝只好跟了進去。
他們一路買過去,不一會兒凡姝手中就拿上了大小三個紙盒,效轅還幫她提了兩個大紙口袋。
“阿姝,我有些累了,找個地方歇歇吧。”效轅說。
這時他們正站在一家有名的俄國大菜社門口。
他們上了這家菜社的二樓。樓上的餐廳挺空,彬彬有禮的侍者引他們走向一個雅座。
天哪,那是誰?那不是辛子安嗎?一套黑色的晚禮服,襯著一條筆挺的維紅色領帶,高傲的頭顱昂著,右手端著一杯金色的醇酒,正和兩對外國夫婦圍桌而坐,邊吃邊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什麼。
凡姝的心突地跳動起來,臉上立刻一片緋紅。她不禁和父親交換一下眼光——顯然,沈效轅也看見辛子安了。
就在這時,辛子安的視線也落到剛進門來的沈氏父女身上。他不禁劍眉一揚,兩眼灼灼然凝視著幾殊。凡姝的頭早低下去了,所以辛子安只同效轅點了點頭,他們父女就走過去了。
落座在距辛子安不遠的一張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