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安不自覺地鬆了口氣。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套上,向門口走去。
辛子玄故意湊近他的耳朵,壓低聲音說:“她雖算不上天姿國色,比沈凡姝差得遠,但也長得蠻秀氣的呢。”
沈天姿坐在李氏兄弟的客廳裡,以一個未來的室內裝飾師的眼光打量著。
客廳面積不大,到處都乾乾淨淨,纖塵不染。一道色彩柔和、印著別緻圖案的布慢,用絲帶從兩邊緣起。而當它放下時,就可以把客廳一分為二。裡面的一半放著餐桌和幾把靠背椅。外面的一半,靠壁立著一個玻璃櫃,裡面是洋酒、飲料、茶具和一些小擺設。中間是一個長圓形的矮矮的茶几,四周一圈沙發。此刻天姿就坐在其中的一張上。茶几上鋪著一條綴有樓空花邊的雪白檯布,上面還放著一瓶石竹花。整個客廳頗有一份家庭的溫馨。
子安下來的時候,天姿正欣賞客廳四壁掛著的幾幅油畫。這些油畫有風景,也有人物,構思和用色都很大膽、新穎。“不知是誰的作品”,天姿尋思。
子安招呼過天姿,也坐了下來。子玄去廚房端來茶壺、茶杯。斟上了茶。
“沈小姐,介紹一下,這是我弟弟辛子玄,中學美術教員。”子安道。
“我早猜到他是你弟弟。”天姿爽朗地笑笑說。
當子玄給她開門時,第一眼她就認準這一定是辛子安的弟弟。兩人長得很像,同樣的高個子,身材勻稱,臉龐英俊。
但是現在在燈光下,她細細比較一下面前的兩張臉、卻發現其實有很大差異。就好像上帝用他那雙巨手在哥哥那張臉上輕柔地撫了一把,就造成了弟弟的臉。於是哥哥那輪廓清晰、線條剛直的長方臉形,那方方的額頭、嘴角,堅暢的下巴,就成了弟弟那柔和、圓圓的線條。再配卜那雙圓圓的大眼睛,左頰上那時隱時現的笑寵兒。還使子玄有著一臉稚氣,這是豐子安身上絕對見不到的。想不到他還有這麼一個名字——辛子圓(滬語“圓”、“玄”同音)
天姿一聽子安的介紹,聯想到這些,不禁啞然失笑。她笑道:“是滴溜兒滾圓的圓嗎?”
“不,是玄妙的玄。”子玄趕忙糾正。
“子玄、”李子安對弟弟說,“這位沈小姐是沈效轅的侄女,現在大學學室內裝飾。我們前不久在沈家工地上認識的,”
沈效轅的侄女?這麼說是沈凡殊的堂姝?辛子玄不禁對面前這位沈小姐產生了一份好奇。他向哥哥使個眼色,半是總水半是溫問;我留在這兒,行嗎了
辛子安笑笑:“子玄,你要沒什麼,也一起坐坐。”
“不會打擾沈小姐吧?”子玄禮貌地問。
“不,不,今晚憑著李先生的名片,找上門來;實在是我太冒昧。”天姿有點不好意思,“怎麼談得上你打擾我廠
子玄這才在哥哥身邊的沙發坐下。
辛子安不明白沈天姿來訪的目的,又不便馬上追問,客氣地說:“沈小姐,請用茶。”
“謝謝,”天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家裡就辛先生兄弟兩人?”
“是。”子安點點頭。
“那為什麼這客廳有女人收拾過的痕跡,整潔而優雅?”天姿直率地發問。
“哦,看來沈小姐對我們男人的能力估計很低啊!難道我們就一方是不整潔不優雅的嗎?”子玄笑窩兒一隱一現,他愛逗人的脾氣又上來了。
“子玄。”子安低叫一聲,止住他的昂然後對天姿坦白地說:“我們有一個很能幹的女傭,每天下午來做半天,這一切都是她整理的。”
天姿點點頭,一忖三人都沒有說話。
“辛先生,凡姝要拆掉那幢小樓的事。我都知道了。”天姿沉吟了一會兒說。
子安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波黑的眉毛漸漸贊攏。
天姿科院子安一眼,見地面色凝重,不禁低低嘆息一聲:“辛先生,我堂姐從小就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希望你不要為此過於動氣。”
“謝謝你,沈小姐。”子安禮節性地回答。
其實,正因為天姿自己為這件事氣惱得不行,她才想到跑來安慰辛子安的——她想:作為一個著名的建築師,而且那樓房又明明設計得精美絕倫,豈不要被凡姝的任性活活氣死!
天姿又說。“她要拆房子。可又說不出道理;也不知中了哪門子邪。辛先生,你完全不必理她,不必往心裡去!”
辛子玄忍不住插話:“既然她毫無理由,你是她的堂妹,不能勸勸她,要她冷靜考慮一下再作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