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氣鼓鼓的嘟著嘴;胸脯起伏;叫道:“李策;你怎麼這麼無賴。”
李策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你不會是今天才知道吧”的樣子。夜風瑟瑟;輕柔的吹起兩人的衣袍;像是翻飛的蝶翼。
夜微涼;四面都是明澈的湖水;李策橫抱著女子漫步在烏木橋上;兩岸柳枝低垂;偶爾有錦鯉躍出水面;驚起一池漣漪。
李策一邊走嘴裡一邊哼著一曲歡快的小調;那曲調是極歡悅的;像他臉上的笑容一樣;總是十分的明朗。
楚喬沒有去問他為何明明身手不凡;卻在當初的密林戰中絲毫也不顯露;也沒去問他為何明明吹得一手好笛子;卻找來老夫子冒充自己吹簫來勾引那些女孩子;更沒去問他;為何這幾天都沒來看自己一次;反而夜夜笙歌的飲酒胡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也都有自己不願意展露人前的一面;尤其是這些天家貴胄;明黃色的綢緞之下;壓制著的;是太多厚重的負擔。那些原因太沉重;她不忍揭開;也看不懂。
月夜清冷;微風卻和煦;他們靜靜的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這個晚上;註定是個不眠之夜;輾轉反側的;是誰遺失的碧湖水閣之上的淺淺心傷。
然而;僅僅是第二日;一個驚人的訊息就打破了唐京的寧靜;馬革若風;女子一身明黃色披風;遞交了文書之後;在守城卒驚悚的目光中;緩緩走進這座古老的城牆。
那天晚上;楚喬做了一個夢;又夢見了那年大雪紛飛的晚上;聖金宮的永巷那麼長;那麼寂靜;前殿的歌聲被風吹來;熱鬧而柔婉;曲子明快;有奢靡的編鐘響徹整個宮廷。
夢裡面有人牽著她的手;溫暖堅定;彷彿一世都不會放開。
鮮紅的血從他的斷指處流出來;他卻笑著對自己說:沒事;一點都不疼。
那笑容好似霧靄;攏著她的心;讓她很多年來;都覺得那裡是那般的溫暖;哪怕外面是千山暮雪;抑或是大雨傾盆。
醒來的時候;淚水沾溼了大半邊的枕頭;淺淺水痕潤溼在薔薇色的軟枕上;殷紅的好似染血的胭脂。
楚喬心慌的坐在那裡;那麼久那麼久;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即便是宮人們忙著打了半夜的傘;但是還是無法阻止荷葉的衰敗;一層秋雨一層涼;清晨起來;整整一池的青蓮全部敗落;黑色的枝葉糾結在一處;挨挨碰碰;似乎連池水都變得汙濁了起來。
而金菊;卻過早的盛開了;不想連綿雨水;天涼風疾;滿地黃花堆積;憔悴的;卻不知是哪宮哪殿的容顏。
吃早飯的時候聽說;新冊封的那名宮女恃寵而驕;犯了李策的忌諱;已經被人打入冷室;李策雖然沒下令行刑;但是這女子得寵的幾日頗為囂張跋扈;這一次落難;幾宮的夫人聯手弄了點手腳。如今秋寒;冷室又偏僻無火燭;一番折騰下來;傷心擔憂;想來是難活了。
宮女們對此事的議論只是半晌;並沒有太多關注;顯然這種事在這裡也是習以為常;並不如何驚異。
楚喬卻微微有一絲黯然;她對李策瞭解不多;見到的;也大多是他嬉皮笑臉的模樣;雖然明知此人不簡單;但是難免卻會掉以輕心。
他;畢竟是卞唐的太子;未來的一國之首啊。
吃完早飯後;就想找人去通傳見李策一面。可是秋穗還沒走;蟬兒卻騰騰的跑了回來;一邊喘著氣一邊叫道:“大夏公主進城了!”
楚喬一愣;秋穗已經搶先說道:“哪個大夏公主?不是剛剛被趕走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不是那個公主;”蟬兒急忙擺手;說道:“來的是大夏的八公主;一個人騎著馬來的;現在已經到了沁安殿了;皇上和太子都趕去了;據說;她是來和親的!”
楚喬聞言;神智頓時一凌;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心底咔嚓一聲;不可抑制的震動。
那個昔日裡嬌嬌弱弱的金枝玉葉;今日竟已經這般勇敢了嗎?
苦難;果然是世間一切成長的最佳催化劑。
很多年之後;當後世的史官翻開沉重的史典;仍舊會為當年的這一變故而凝眉興嘆。任何一個稍微知曉那段歷史的人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那就是大夏的八公主趙淳。這個在之前記載中沒有任何風采和異稟的女子;其發跡和崛起的速度;會讓任何一個鬚眉男兒望而興嘆;而其決絕和狠辣的手段;也最終令當時整個社會陷入了一場覆滅般的血火之中;她的一生;就好似一顆璀璨的流星;驟而光照天地;驟而磨滅消散。
人們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