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卻仍舊筆挺。他站在諸葛玥旁邊;無數的火把在周圍燃起;卻好似仍舊穿不透他周圍的黑暗;他就那麼淡淡的看著楚喬;面色平靜;沒有任何波動;可是雙眼卻好似夜幕下的海;漆黑一片;翻滾著深邃的漩渦。
比起諸葛玥身邊護衛著龐大的軍隊;僅帶了三千精兵的燕洵所受的傷要嚴重的多。此刻;他身上大小傷勢眾多;肩頭更是插著一隻斷箭;鮮血淋漓;可是他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
嘈雜的聲音充盈在雙耳之中;有士兵的怒罵聲;喝斥聲;傷員的呻*吟聲;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北風吹過的呼號聲;可是他們卻好像什麼都聽不見。深沉的目光觸碰在一起;像是黑夜裡燃燒的火苗;就那麼一星星的亮起來;漸成燎原之勢。
“星兒。”
諸葛玥突然沉聲說道;他跳下馬背;很平靜的說:“我先去看一下傷亡情況;楚皇受傷了;你找人處理一下。”
說罷;他就這樣轉身而去;任由自己的妻子和這個關係複雜莫測的男人站在漆黑的雪原之上。
很長一段時間;楚喬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這是繼十年前火雷垣一戰之後;她和燕洵的第一次重逢。不是隔著刀山火海的廝殺軍隊;不是隔著人山人海的密麻陣營;不是隔著浩浩湯湯的滄浪大江;而是面對著面;眼對著眼;只要抬著頭;就能看到對方的眉毛眼睛;甚至能聽得到胸膛下跳躍的心臟。
一時間;萬水千山在腦海中呼嘯而過;所有的語言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淺薄。物是人非的蒼涼;像是大火一樣瀰漫上來;讓他們這一對本該是最熟悉的人陌生的好像從來都不曾認識。原來;時過境遷;真的是這世界上最狠的一個詞。
燕洵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像是平靜的海。很多人在周圍走動;殷紅的火把閃爍著;晃的他們的臉孔忽明忽暗。
仍舊是那雙眉;仍舊是那雙眼;仍舊是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可是那個人;卻再也不是當初承諾要永遠並肩一生相隨的人。
能夠體會那一刻的悲涼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語言在這時早已顯得軟弱無力。就好像火紅的葉子;就算再是絢爛;也避免不了將要凋零的結局。天是黑的;大地是白的;仍舊是這片天空;仍舊是這方土地;仍舊是這個他們曾經夢想過千千萬萬遍的地方;可是為何;就連說一句話;都已經是那麼艱難?
燕洵看著楚喬;有熊熊的火在她的背後燃起;她整個人都像是光明的神邸;有著他這一生都無法企及的熱度。突然間;他又想起了很多年的那個大雪夜;在那個漆黑的牢房裡;他們從牆壁的縫隙中艱難的伸出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也許;他們就像是兩棵種子;能在冰天雪地中緊緊的抱成團;相互依偎著取暖;等待春天的來臨。可是;當春天真的來臨了;當他們互相扶持著破土而出之後;卻發現;土地的養分遠遠無法供應他們兩個一起生存。於是;終於漸行漸遠;分道揚鑣。
燕洵突然覺得累了;一顆心蒼茫的像是神女峰上的積雪。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在什麼時候;是在何種艱難的環境裡;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累;他跟自己說;我該走了;於是;他就真的轉過身;緩緩策馬;將欲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極溫暖的聲音突然在背後叫道:“燕洵!”
是的;是溫暖;是一種消失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感覺;像是滾燙的溫泉;一下子將凍僵的手伸進去;溫暖的讓人顫抖。
“燕洵;”她在他背後執著的叫道:“程遠帶著人就在我後面;估計很快就要到了。”
燕洵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勒住馬韁;靜靜的站在那裡。
“你受了傷;先處理一下;好嗎?”
她從背後緩緩走過來;經過他的身邊;走到他的面前;然後伸出手;拉住他的馬韁;固執的問:“好嗎?”
燕洵突然覺得有些苦澀;似乎從小到大;她總是更有勇氣的那一個。幾名醫官揹著藥箱跑上前來;低著頭站在她的身後。他一言不發的下了馬;任由那些人為他處理傷口;為他上藥包紮;箭矢被人拔出去;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忙了大約有半個時辰;醫官們滿頭大汗的退開;她卻走過來;遞給他那隻鮮血淋漓的斷箭。
那一刻;燕洵的心突然抽痛;他的眉輕輕蹙緊;終究;還是沒有伸手去接;淡淡的說道:“仇家已死;不必再留著。”
是啊;這隊犬戎人一個也沒逃掉;連大汗王都死了;還有什麼仇家。
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要留著一切傷害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