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心殿變得安靜了許久;沉寂無聲;她一路走進去;穿過層層帷帳幕簾;一直走到他的龍床之前;隱約覺得;他似乎要同這座空寂的大殿融為一體了。
她在榻邊跪下;手指冰涼的;緩緩伸出去;指尖碰到他的手臂;卻微微一縮;只感覺他的身體比自己還要冷;就像是燕北高原上終年不化的雪;千古不變的冰川。
她的呼吸那麼輕;聲音也像是轉瞬就會飛走的蝶翼;靜悄悄的在殿裡響起:
“李策;我來看你了。”
他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然後睜開;目光幽幽的聚過來;靜靜的看著她;目光那麼寧靜;似乎隱隱的包含了那麼多那麼多;他艱難的伸出手;對她招了招;淡淡的笑;輕聲說:“喬喬……”
第334章
楚喬的眼淚奪眶而出;緩緩抓住他的手;只是幾天的時間;他竟然就瘦成了這樣;指骨嶙峋。她的喉間含著濃烈的酸楚;哽噎的發不出聲音;眼淚撲朔朔的滾下。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伸出手指;輕輕拭過她冰冷的臉頰;微笑著說:“別哭啊——”
“都怪我。”
她的眼淚一行行的落下;指尖帶著冷冷的淒涼:“我答應過會一直陪著你的;我不該出去。”
李策突然一笑;他平躺在床上;看著床頂繁複的花紋;上面繡著萬壽無疆的黃金小篆;密密麻麻的爬滿了整座龍床。他的聲音淡定且平靜;沒有一絲怨憤;靜靜的說:“怎麼能怪你;那是我母后;誰……”
他突然劇烈的喘息起來;聲音脆弱且無力;楚喬驚得就要找太醫;卻被他牢牢的抓住;手腕上的力量那麼大;幾乎無法想象這是一個重傷的人。
“誰、誰能想到呢?”
是啊;誰能想到呢?
夜裡的風穿過房簷;吹過簷角的鎮獸內部打通的耳朵;發出嗚嗚的聲響。極遠處;是宮裡的女人們壓低聲音的嗚咽聲;極細小的飄過來。
“原本想要親自送你出嫁的;現在……恐怕不行了。”
“不會的。”楚喬突然固執的說道;聲音那般大;迴盪在空蕩蕩的大殿上;像是一圈圈飄曳的葉子;她使勁的握住他的手;似乎在同什麼人爭搶一樣:“你不會有事的!”
李策看著她;突然虛弱一笑;那一笑突然好似一隻錐子一樣扎入了楚喬的心;她是那樣的驚慌;眼淚蔓延過臉頰;流進嘴裡;苦澀難忍。
“李策;別走;別走好不好?”
她輕晃他的手臂;像是一個孤單的孩子:“你不在了;我怎麼辦?我出了事;誰來幫我?我沒地方住;誰讓我白吃白喝?”
李策眼睛裡閃過一絲古怪的笑意;他故作生氣的嘟囔:“原來、我、就是一個冤大頭。”
多少年了;過去的歲月像是一汪清泉;一絲絲的滾過寂寞冷寂的空氣之中;她無力的看著他;心痛得如同刀子在剜。他的聲音淡如湖水;靜靜的說道:“我已經派人去通知諸葛四;會、會有人送你去見他;你;就好好跟他去吧。”
楚喬咬住下唇;他仍舊斷斷續續的說:“以後;別再逞強;別再使小孩性子。”
夜色如同太清池的水;那樣的涼;他的眉心緊鎖;像是被風驚動的火苗;雙眼是看不清的波光;牢牢的凝視著她。突然;他說道:“喬喬;扶我起來。”
楚喬一驚;連忙搖頭;可是話還沒說出來;就看到他固執的眼神;那麼堅定。
她的心一痛;小心的將他扶起來;坐在窗前的藤椅上。他穿上了外套;鮮紅的顏色;上繡妝花龍紋;橫的經;縱的緯;張揚裡透著頹廢的淒涼;好似他們最初的那次相遇一樣。
“喬喬;我頭髮亂了。”
楚喬“嗯”了一聲;拿起白玉梳子;打散他的頭髮;梳齒淺淺的滑過髮間;蒼白的手攏過他的鬢角;一絲;又一絲;似乎走過了他們那麼多年的相識;她的手漸漸顫抖了;他卻好似不知;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梳好了頭;他側過臉來;笑吟吟的對她說:“精神嗎?”
他的眼神幽深沉寂;月色透過攏紗的窗子碎碎的射進來;照在他的臉上;矇昧的微光。他仍舊是那樣俊朗;細長的眼;高挺的鼻;如玉的臉頰;隱隱透著天家王者的風蘊氣度。只是眉心籠著一汪死氣;漸漸擴散開來;面容蒼白;如同蒙塵的白玉。
楚喬強顏歡笑的點頭:“帥呆了。”
李策眉頭一皺;問道:“誇我嗎?”
見楚喬點頭;他才開心的笑起來;像是當初一樣。
“李策;”楚喬強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