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程遠吞下原本的話;換了一種比較溫和的方式說道:“第十三軍團的官兵;全是來自尚慎高原。”
冷風吹過;細雨打在燕洵的鼻樑上;他緩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皇上;再次阻截住秀麗軍只是時間問題;但是末將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燕洵面無表情:“說。”
“是;如果我軍成功包圍楚大人;那麼請問皇上;我們該以一種怎樣的方式進攻?是全力突擊;還是迂迴圍困;是擊殺;還是生擒?還請皇上明示。”
耳側的風突然大了起來;他靜靜的站在那裡;寒風吹過他的身體;吹起瑟瑟翻飛的袍袖;遠處的戰場仍舊有小股的火苗;一整日的激戰奪去了戰士們的銳氣;此刻;他們疲憊、委頓、衣衫破爛。整整兩萬禁衛軍;還有後增援的三路萬軍團;雖然有一路中途退出戰事;但是還是在秀麗軍的面前大吃敗仗。楚喬率領著九千秀麗軍;像是一隻刀子一樣的刮破了他的包圍圈;繯繯三萬火雲軍沒有做到的事;她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燕洵不得不承認;在軍事上;阿楚是一個難得的天才;她對戰局的把握和控制;她在軍隊中的威信和地位;連自己都是不能比擬的。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心底的沉重像是海浪一樣一層一層的覆蓋上來。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她終於還是逃了;在自己沒有感情用事沒有兒女情長的情況下擊敗了自己;逃出生天?還是該難過她終於徹底的離開自己;再也不會回過頭來?
有一種諷刺的滋味在心間升起;讓他不自覺的想要冷笑;他淡淡的看著程遠;突然開口道:“程遠;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勸我說你不堪大用;我卻還是要重用你嗎?”
程遠聞言頓時一驚;連忙雙膝跪地;磕頭道:“聖上厚愛;末將萬死不足以報答。”
“因為你很像是以前的我。”
程遠猛的抬起頭來;震驚的看著燕洵;卻不再說話。
“我知道;你的父母親人全部都在戰火中死去了;你的妻子和妹妹被大夏的軍隊抓去做軍妓;你哥哥也是大同的將領;卻死在了內部的暗殺之下。”
程遠的眼睛漸漸變得通紅;他跪在地上;一個字也不說;嘴唇青白一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如同我一樣;我也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燕洵抬起頭;望著夕陽血紅的床穿透天邊的陰雲;灑下一片慘紅;他嘴角輕輕彎起;靜靜說道:“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心願;但是總要先活下去;如果死了;那就什麼心願都完不成了。”
程遠的眼角突然一陣滾燙;淚意溼潤了他的視線;被整個燕北罵做卑鄙小人的程將軍緊緊的握住拳頭;深深的垂下頭去。
天上飛過蒼白的大鳥;從燕洵的視線中劃過;燕洵看著它;目光悠遠;像是長長的線;失去了維繫的目標;終於再也找不到凝聚的焦點。他沉默了許久;才沉聲說道:“秀麗軍戰力太盛;不宜正面阻其鋒芒;開放邊境;透訊息給趙颺和魏舒燁;快要入冬了;就讓阿楚來為我們開啟大夏這個膠著的戰場吧。”
程遠微微一驚;即便以他的深沉;也難掩臉上的震驚之色;好久;才小聲說道:“大夏如今囤積在雁鳴關下的全是重甲兵;楚大人率領的全是輕騎兵;末將怕大夏倉促間無法阻住楚大人的去路。”
“那就拖住她的腳步。”
燕洵轉過身去;向著巍峨的北朔城走去;漆黑的戰馬跟在他的身邊;夕陽照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有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像是草原上終年遊弋的風。
“通知北朔、尚慎、回回的百姓;就說他們的秀麗大人;就要離開燕北了。”
大風吹起他翻飛的衣角;腰間的寶劍澤澤的反射著血紅的光;男人的腳步那麼沉重;一步一步;緩緩走進了那座漆黑巍峨的牢籠;冥冥中;似乎有黃金的枷鎖將他整個人鎖住了。黑煙在遠方冉冉升起;慘叫哀嚎聲不斷的傳來;死一般的沉默籠罩在火雷塬的上空。
阿楚;我曾說過;所有人都可以背叛我;你不可以;因為你就是我唯一的光源;是照耀我漆黑天空的太陽。
如今;我的太陽熄滅了。
四面楚歌;腹背受敵;孤立無援;逃生無門的時候;你可會想起我嗎?
阿楚;我在你的背後看著你。
戰鬥來的毫無預兆;燕北各路大軍對他們的到來保持了一種透明的狀態;楚喬開始還抱著天真的幻想;以為是燕洵不忍心對她下手;終究放她離開。然而;在龍吟關外;看到那些揹著包袱拖著兒女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