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著走下車。
我的眼淚成了冰。
汽車一路疾馳,新換的車上,我們一路無話。
就這樣,靜默著,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我們回了那座熟悉的城。
車到岔路口速度慢了下來,向上,通往程宅;直行,喧囂的市區。錢伯的車停在岔路口邊,似乎是等了許久。
錢至看了程天佑一眼,似乎是期冀他能改變決定一般,他的聲音有些抖,說,大少爺。程天佑一言不發。
錢至無奈,只能如計劃,停下了車。
後面的車上也緊跟著停下,顏澤跑過來,在車門外候著;錢至回頭,看了我一眼,轉臉,剛要開口對他說些什麼,顏澤已拉開了車門。
這似乎是他們帶我回城之時就做好的決定——回城之後,顏澤陪他回程宅,而錢至負責安置我。
程天佑看著那扇開啟的車門,沉默,突然開口,說,對不起。
我愣了愣。
他嘆了口氣,說,這麼多年來,我總是覺得你對他太過執念,現在想想,其實是我對你執念了。
他並不看我,抬頭,彷彿仰望到昨夜星空。
他說,以前呢,我總覺得你怎麼就不能明白我的好呢?現在想想,其實是我不能明白你對他的好。錯了的是我,與你無關;愛了的也是我,與你也無關。這些天,不放心你,想保護你卻連累了你的人,也是我,依然與你無關!對不起,程太太。是我打擾。
說完,他走下車去。
錢至忍不住,喊了一句,大少爺!
他沒有回應,亦沒回頭。
這三天,如同一場夢,只留下一句話。他說,程太太,是我打擾。
錢至回頭看著我,焦急地說,太太!
我亦沉默。
有些悲傷,如劍封喉。
就像有些人,你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
這時,錢伯走了過來。
程天佑突然停住了步子,看著他。
錢伯躬身笑笑,說,大少爺。我有幾句話想對太太說。關於三少爺的。
他在程天佑的注視下,走到我的面前,隔著車窗,他稱呼我,太太。
我看著他。
程天佑也在不遠處。
錢伯笑,很溫和,他望了望程天佑,像看自己的孩子一般目光寵溺著,又轉臉看著我,說,這些天,讓太太為難了吧?他嘆氣,程家的男人啊,從老爺子那一代起,就沒有一個省心的。
我看著他。
他笑笑,說,這一路,路過明月村,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人,老爺子的昔日戀人。她也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五十多年前,程老爺子九死一生將她帶出湘西,說起來也是感天動地。可是,到最後還是同老夫人聯了姻……這女人也是老爺子的真愛,土匪窩裡不要命也要帶走的女人,怎麼會不是真愛?但真愛向來都不是男人最後一張底牌。權勢,地位,財富……這一切,沒有一樣不比真愛對男人更有誘惑力。
我沉默。
他笑了笑,說,我說這許多,就是希望您能原諒他在沈小姐這件事上做過的選擇。他是程家的滄海遺珠,貧苦的童年與少年,一旦嘗過權勢地位財富的滋味,難免把持不住。但不代表他不愛您。
他說,大少爺回程宅了,您與三少爺兩人經過這麼多風波磨難,這一次,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他說到“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的時候,看了看程天佑,程天佑將目光從我身上收回,轉身離開。
錢伯衝我笑笑,看了看錢至,說,沒猜錯,大少爺是要將太太暫時安置在寧小姐住處吧。寧小姐真是個穩妥之人,讓大少爺願託付。
說完,他笑笑,轉身離開。
214 可這個世界誰不是棋子?
我猛然抬頭,說,寧小姐??!!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車子已行駛起來。
錢至解釋說,太太……大少爺這麼安排,自是有他的道理。您現在……總不會想回程宅吧?
回程宅?你媽你是在說笑嗎!我苦笑,悲從中來,我說,對!你們的大少爺!他總是有道理的!
我說,替我謝謝你家大少爺!我無福消受他的溫柔鄉!
說著,我就去推車門,試圖下車。
車門是鎖住的。錢至說,太太!您還是去吧!大少爺這麼安排全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我看著錢至,突然爆發了!我說,他為了我好!他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