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曾經給予我的教導,雖然到此為止,他一直都對我斯文得如同謙謙君子,但我還是忘不了,他是個養過西伯利亞野狼的小公子,身上隱匿的“狼性”隨時可能爆發。當然,我這個所謂的“狼性”不是貶義詞,我的意思是:他為了維護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
天佑說,你在想什麼,是在想剛才那個醫生嗎?你還沒告訴我是誰將你傷成這個樣子的呢?!
我難受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今天早晨的事情,我很小心地問他,如果是你弟弟做的,你會怎樣?
天佑的臉色微微一變,說,你,是說天恩?他弄傷的你?
如果我的心再陰狠一些,如果我的報復心再強烈一些,如果我能夠多靈活運用小手腕一些,我一定會點點頭,將這件事情嫁禍到程天恩身上。可是,很遺憾,我不會嫁禍於人,不是不想,只是做不出來。
所以,我只好洩氣地搖了搖頭,說,天佑,我腦袋好疼,不想說這個事情了。
天佑看了看我腦門上的傷口,說,也好,反正你不說,我也能查得到!總之,我不會讓這件事情就這麼容易就算了!
突然,他遲疑了一下,想起剛才我說到天恩的話,他猶豫了一會兒,問我,姜生,你是不是還是恨天恩啊?所以,才會說那樣的話。
我仰起臉,看著天佑,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我何止恨天恩啊,我簡直想把他給殺了,這魔鬼簡直要折磨死我了。我正在醞釀,如果八寶和金陵從派出所救不出北小武的話,我如何來跟程天佑講,天恩今天早晨對我做的這些事情,如何渲染得更有感染力一些。我多委屈啊!我現在無父無母無兄長,一個如此的孤兒遭受這樣的委屈,正當我醞釀好眼淚,要張開嘴巴聲情並茂地發表對程天恩這個魔鬼的討伐檄文之時,程天佑突然開口了。
他說,姜生,你和天恩,一個是我最愛的女孩,一個是我最親的弟弟。我知道他曾經的不對,他也在昏迷的高燒之中懺悔過。就連你回來了,他都多次跟我提起,不知道如何來面對你,彌補自己年少無知時的意氣用事對你造成的傷害。我也知道,四年前那件事情有多麼不對,也知道對你的傷害有多大,甚至可以體會,你有多麼討厭他,恨他。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原諒他,那段事情已經過去。就像你剛才說的——如果是天恩做的,我會怎樣?其實,你不必問這個問題,不必比較你和天恩在我心裡的位置。因為,天恩他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我相信他,也希望你不要再對他心有成見!
我嘴巴無聲地在空氣中一張一合,剛剛那些要對程天佑訴說的事情,就這樣化成了無言。
我相信他!
多好的一句“我相信他”啊!
多好的一句“我希望你不要再對他心有成見了”。
我還眼巴巴地想對程天佑訴說一下自己早晨經歷的這些事情,但是沒想到,卻被他這預先對天恩的肯定和信任給擊垮了。
我就這樣傻傻地,愣在空氣裡,嘴巴依舊無聲無息地一張一合著。
這時,金陵的電話打了進來,她說,姜生,你在哪裡?
我說,我在醫院裡啊。我說,我又住院了。我說,我被人一飛碟給打得落花流水,差點就天上人間了。我說,金陵啊,你快來看看我吧,我快要爆炸了。
金陵說,你先慢點爆炸,我一會兒就到!只不過,估計一會兒你看到這些晚報之後,你不必爆炸,直接入骨灰盒就可以了。
我一聽報紙,心就哆嗦,但是哆嗦歸哆嗦,我還是要很堅強地說,記得來的時候給我帶骨灰盒啊!
金陵說,我很快就到了!北小武那個事情有些難,你最好找找程天佑!等我!
金陵到來的時候,病房裡很冷清,我和程天佑誰都不說話,他可能在想,姜生真小氣,我不過是為天恩說了兩句公道話,她就沉默成這樣。
金陵一看天佑,拿著報紙的手遲疑了一下,才攤開在我的眼前。
那些報紙先是滑落在我的眼前,然後那五顏六色的相片、五花八門的報道,就這麼滑過了我的眼前,和眼淚一起滑下了床單……
《嫁入豪門夢滅,蘇曼情敵墮胎現場目擊》、《程氏豪門陷入親子門事件,女方被疑與親兄長不倫》《明星蘇曼逃脫不了的尷尬,與情敵同在一醫院》……這些報紙上,刊登著我在醫院門口,失魂落魄的相片——頭髮蓬鬆、目光空洞。當然,還有北小武的相片,附註的是:程天佑小情婦的親兄長,被疑兄妹有不倫之情。報紙上通篇的報道,比那些記者上午的訪問還要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