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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就是掛在這列車尾巴上那一截小車廂,只有一個鐵路工人在那兒拿紅綠旗打訊號。”

“那裡條件怎麼樣?”

“很好,能把天線豎立在車廂頂上,好收聽新聞。”

“好,告訴他們嚴密注意收聽華東前線訊息,我到學生們那輛車廂去看看,有電報送到那裡去。”

他所說的車廂,就是緊挨著平板車那一節三等車廂。現在列車正在護路的綠蔭裡飛駛,北京的槐樹剛從枯枝上綻出綠芽兒,這裡卻已經開出一穗穗槐花,一股甜蜜蜜的花香倏然撲來又突然飛去了。

秦震走進三等車廂,立刻看到一幅動人景象:車廂裡坐滿人,不但座椅上是人,連車頂篷底下的行李架上也全是人,有的躺著吹口琴,有的從上面垂下兩條腿哼歌曲,掛在行李架邊上那些紅的、黃的、白的、綠的各色毛巾,都隨了車身的搖晃而有節奏地搖晃著。更多的人擠在敞開的視窗上,他們都還是第一次出遠門的孩子,更何況這又是身赴疆場呢?因此,對他們或她們來說,一切一切望在眼裡,都覺得特別新鮮,特別愜意。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二章 深沉的大地(2)

沒有人注意秦震的到來,秦震站在那兒從他們身上回味著自己的青年時代。

他也有過似水年華呀!

父親、母親都是老同盟會員,孫中山的摯友。他在學校裡讀書,他熱愛哲學,更喜歡地理、歷史,因為從那裡面他多少次為喪權辱國之恥而悲痛欲絕,為精忠報國之志而憤然拍案。不過,那是一個方生未死的時代,是中華民族上下求索的時代,是一個覺醒的時代。只要一想到“東亞病夫”、“東方睡獅”,他就熱血沸騰,滿面通紅。一九二五年,大革命的旋風終於把他捲了進去,他毅然決然從湖南到廣東,投身黃埔軍校。從那以後,走上了一條在血水中跋涉,在山川大地上風餐露宿,在炮火中前進的道路。而現今,當他一投身到這一群充滿生動活潑的青春朝氣的青年人中來,他那久已消逝的青春一下又回升到他的眉宇之間。而一想在他和他們之間,竟已隔絕著兩代、甚至三代,他又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多麼可愛,像鮮花一樣盛開的青年啊!”他一面想著一面放開喉嚨,壓倒轟轟的列車聲,說道:

“同志們好啊!從你們一登上火車,你們就算踏上戰場了,怎麼樣,有什麼感想呀?”

他的聲音是開朗的、柔和的,甚至是年輕的。

所有的眼光一下轉過來,都集中在這個老軍人身上。

他們沒有回答,也不知怎麼回答,只送來盈盈笑臉。不過,從他們那最初的一瞥裡,就說明他們內心對秦震反應良好。這個穿著一件米黃色美軍茄克,很隨便、很自在地把手插在兩側的衣兜裡面,臉上掛著和藹笑容的人,多麼令人喜歡、令人親近呀!這群第一次穿上軍衣的人,既感到軍人的矜持,又不習慣軍人的約束。這時,他們還沒有人與人之間“上級”、“下級”嚴格區分的概念,只是覺得到處都自由、什麼都如意。車廂裡起了一陣騷動,人們紛紛站起來,想把自己的坐位讓給這位老軍人,而這個老軍人也就邁著小步走入他們當中,在木板釘成的硬座上坐下。他旁邊是一個戴近視眼鏡的男青年,對面是親密地偎在一起的三個女青年。秦震一坐下,他周圍立刻圍滿人,人頭簇擁,摩肩擦背,連行李架上也探下頭來,一叢叢笑臉,一叢叢笑眼。秦震高興地問剛才俯身在膝蓋頭上寫什麼的青年:

“你在寫什麼呀?”

這個青年驀地紅著臉站起來,展開兩手想要分辯。人群中間,卻早有幾個聲音替他回答:

“這是我們的詩人。”

秦震仔細端詳著這個戴眼鏡的青年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讓我們結識一下吧!”

那青年靦腆地說:“我叫黎明。”

秦震把手往膝蓋頭一拍說:

“好,你的名字就很有詩意嘛!”

黎明一揚頭把額上長髮往後一甩,正要說什麼,忽然人群中又推出一個女青年,這是一個個頭不高,圓圓面孔,臉頰像蘋果一樣紅豔的女青年。她挺起胸脯,毫無怯意。大家喊叫著:“這是我們的歌手,我們樂隊第一小提琴手……”

她卻把手向這老軍人伸出,不用別人問,就自報姓名說:

“我叫李天歌……”

秦震握住她的手忙說:

“好呀!連天都唱歌,這又是一個充滿詩意的名字呀!”

誰料人群中卻有一個女青年勇敢地反問秦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