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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鄭霍山搶上回答說,熱愛新政權、熱愛共產黨的鄭霍山。鄭霍山同志正在學習毛主席的《論聯合政府》。

舒曉霽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鄭霍山說,立即下令全軍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本軍可以保證你們高階將領和全體官兵的生命安全。只有這樣,才是你們的唯一生路。你們想一想吧!如果你們覺得這樣好,就這樣辦。如果你們還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終歸你們是要被解決的。

舒曉霽說,二姐,我看咱們還是離開的好,這個人神經有問題了,不可救藥了。

舒雲展目不轉睛地看著鄭霍山說,讓他說。

鄭霍山說,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中國過去一切革命鬥爭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不能團結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

舒雲展說,等一下,鄭霍山,你剛才這些話是從哪裡聽來的,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鄭霍山說,這是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的。

舒雲展更加詫異了,又問,你在號子裡還能讀毛主席的書?

鄭霍山說,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

舒雲展說,鄭霍山,你告訴我,你沒有神經錯亂。

鄭霍山說,我當然沒有神經錯亂。我是醫生,我比你更清楚。

舒雲展說,那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鄭霍山說,我可以跟你說,但是我不想跟她說,你讓她滾蛋,我就跟你好好說。

舒雲展生氣了,板下臉說,鄭霍山,我們好心好意來看望你,你為什麼要戲弄我們?你讓一個姑娘家滾蛋,你太沒有教養了,太沒有禮貌了。

鄭霍山說,她不是來看望我的,她是來訓斥我的。我不是罪犯。

舒曉霽說,臭狗屎,我發誓,我要是再見到你,我就上吊自殺!

說完,她當真收拾起辦公桌上的筆和紙張,氣喘吁吁,摔門而去。

舒雲展跟在後面喊,舒曉霽頭也不回地說,那個臭狗屎愛上你了,把你當成舒雲舒了,你去吧,單獨聽他胡扯,看看這個臭狗屎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

四面八方 第六章(8)

舒雲展又往前追了兩步,舒曉霽說,我在窯崗嘴等你。舒雲展原地轉了幾圈,看看手裡還有捎給鄭霍山的東西,只好單獨返回探視室。

04鄭霍山現在進入到一個神奇的境界。

自從那次管教幹部發給大家一個課本,他從裡面讀到了毛澤東的那首《沁園春·雪》之後,他感覺到好像大夢一場。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真誠地發自肺腑地佩服一個人。就那麼幾個漢字,經由那個被稱為偉大領袖的毛澤東先生之手,就組合得那樣富有動感、富有韻律、富有激情、富有力量。在一遍一遍地朗誦當中,他感覺自己好像吃了激素,通體舒泰。他甚至在那一瞬間產生了靈感,一首好詩,不僅有韻律美、形象美、建築美,甚至還有醫學美,甚至可以治病。

鄭霍山在“文革”前也有個發明,利用好的文學作品治病。他在三十里鋪“五七幹校”當赤腳醫生,除了“一根銀針一把草”以外,他的醫藥箱子裡,還裝有《毛主席語錄》、《毛澤東著作選讀》甲種本和乙種本。在望聞問切和開處方拿藥之後,只要條件允許,他往往還會給病人朗誦一首毛主席的詩詞,或者是某一篇他認為對病人心情有利的毛主席的文章。鄭霍山這樣做同後來的跳忠字舞、山呼萬歲以及敲鑼打鼓迎接“最新指示”的非理性的一窩蜂的行為有著本質的不同。他對於毛主席的崇拜是發自內心的,是不受任何功利左右的,是從藝術審美和哲學啟蒙的大門走進這個領域的。直到後來全國人民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崇拜毛澤東的活動,他的獨創被淹沒了,他才開始懷疑自己確實走火入魔了,他並且因為糾正走火入魔差點兒再次被關進監獄——這是後話了。

冬天裡,在他第一次讀到毛澤東的詩詞之後,他又三番五次地向管教幹部申請借閱毛澤東的書。管教幹部很奇怪,甚至擔心他對偉大領袖的著作惡毒褻瀆。後來他們發現,凡是借給鄭霍山的學習材料,不僅沒有絲毫損壞,而且儲存得比別人的要好得多。以後在六七十年代有個流行的說法,“如飢似渴地學習毛主席著作”,這話用在別人身上多數是誇張,但是用它來形容鄭霍山在五六十年代的學習精神,再恰當不過。無論條件多麼艱苦,關押鄭霍山的號子裡都會有一盆乾乾淨淨的清水,每天勞動歸來,鄭霍山總是要先洗手,然後恭恭敬敬地攤開毛澤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