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聽見了。
汪亦適說,是什麼聲音?
吳學敏說,是……就是……那種……聲音。
汪亦適火了,大聲問,到底是哪種聲音?你形容一下!
吳學敏也火了,大聲回答,就是放屁的聲音,我沒辦法形容!
08李得海住院期間,丁院長几乎每天都來過問情況,肖副院長和程股長更是頻繁問寒問暖,連舒雲舒也經常過來看望,因為這是榮軍醫院組建以來第一個鋼刀見紅的手術。
有一件事情一直埋在汪亦適的心裡,那就是皖西城解放前夕的那封信。迄今為止,並沒有人告訴汪亦適,那封信到底是不是舒雲舒寫的,是出於什麼想法寫的,是什麼時候寫的,是寫給他一個人的還是一封散發多人之手的公開信。但是以汪亦適眼下的心境和處境,他不想刨根問底了。反正那封信也不是情書。汪亦適感到他和舒雲舒之間的距離已經很大了,彼此很陌生了。
有一天晚上,汪亦適在醫院裡面的小花園裡散步,正好遇見舒雲舒姐妹和肖卓然。肖卓然一行三人從高坡往下,汪亦適從下往上。汪亦適想回避已經來不及了,迎上去又覺得不合適,於是躊躇不前。他想溜走,又覺得不妥,因為不光有舒雲舒和肖卓然,還有舒雨霏。他自小同舒雨霏就很熟悉,那時候他就叫舒雨霏大姐。早年,一冬一夏兩家互相走動,大姐給他的印象是風風火火,嘴巴很利,小時候護妹妹罵男孩,出口成章滔滔不絕。但是她從來沒有呵斥過汪亦適,因為汪亦適小時候就彬彬有禮,女孩子在一起玩,也不排斥汪亦適。
四面八方 第二章(14)
肖卓然本來準備環繞花臺,看見汪亦適,便站住了,等著汪亦適上來。
汪亦適也停住了步子。
肖卓然說,汪亦適,過來一起走。
汪亦適說,我想去商店買塊肥皂。
肖卓然說,散會步再說。
汪亦適說,我不想在花園裡散,我想出去走走。
肖卓然笑了說,汪亦適你小家子氣哦。你不想看見我和雲舒一起散步,但是你應該過來陪陪大姐啊。
被肖卓然這麼一說,當真有點小家子氣的感覺。但是汪亦適還是沒動地方。
肖卓然帶頭,舒雲舒姐妹跟著,說說笑笑朝汪亦適走了過來。汪亦適硬著頭皮,招呼了一聲大姐好,下面就沒詞了。倒是舒雨霏落落大方說,亦適啊,幾年沒見,更英俊了啊!聽說你手起刀落,割闌尾兵不血刃啊!
汪亦適苦苦一笑說,大姐見笑了,醫院條件有限,我也就只能割割闌尾了。
舒雨霏說,割闌尾有什麼好笑的,也是為人民服務嘛!難道我們當醫生的,希望我們的病人都是大出血肺結核?
肖卓然說,大姐說得好,平凡的,往往也是偉大的。
汪亦適不吭聲了,面無表情地看了舒雲舒一眼。
舒雲舒說,亦適,難得見你有閒情逸致,一起走走。
汪亦適說,好吧。
肖卓然走到汪亦適的面前,關切地說,亦適,我看你精神不錯,最近還順當吧?
汪亦適說,還好。聽組織安排,認真改造世界觀。
肖卓然說,亦適,我看你適應蠻快的,這樣下去,你很快就能成為醫院的業務骨幹,我和雲舒都為你高興。
汪亦適說,我沒覺得我做過什麼像樣的事情。
肖卓然皺皺眉頭說,你回過梅山老家沒有。
汪亦適說,沒有,但透過信。家裡很好。
汪亦適說的是實話,雖然梅山距離皖西城不過兩百里路,但是山高路窄,時下沒有汽車,皖西城解放前他回老家可以坐轎子,頂不濟的也有馬車,但解放了,新政權取締了轎子,馬匹也多數充公了,回老家一趟,要走上兩天兩夜。汪亦適是在俘虜學習班裡給家裡寫的信,那時候不敢多說,只說自己留在了皖西城,在解放軍的學習班裡受訓,以後怕是不能當醫生了,好的話,可以回家種田,不好的話,也許會坐牢。後來這封信被張管教看見了,張管教讓他重新寫,後面的內容改為,正在接受新政權的改造,脫胎換骨,重新做人,爭取為人民服務的機會。張管教並且要他在信裡教育家人,要服從共產黨的領導,配合擁護新政權。他都照辦了。
後來他也接到老父的來信,說家鄉已是共產黨的天下,也建立了新政權。後面還有兩句,“家中一如既往,新政權以禮相待。望吾兒順時應變,爭取政府寬大,早日重操舊業”。見到這封信,汪亦適的心裡才踏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