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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他確實沒有與解放軍為敵的想法,相反他還很敬重解放軍,他勸說了程先覺,又勸說了鄭霍山,這都是事實,他應該得到解放軍的禮遇。

但是汪亦適想錯了。

那次肖卓然來看過他之後,他苦思冥想好長時間,終於有一天,他下了決心信誓旦旦地向管教人員張泗安報告,說他有重要情況彙報,然後就把他勸說程先覺和鄭霍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

張泗安說,啊,你還那麼開明啊,可是你想起義為什麼不行動?你還是動搖啊!這種人我們見得多了,都是投機分子。

汪亦適說,我不是投機分子,我千真萬確是因為勸說鄭霍山耽擱了時間,才被國民黨特務裹脅的。你們不信,可以去問鄭霍山。

張泗安果然去問了鄭霍山。汪亦適做夢也沒有想到,鄭霍山會那樣回答。鄭霍山說,汪亦適到我的宿舍找過我不錯,但是他並沒有說要起義,他只是問我要不要出城逃到江南去。

張泗安把鄭霍山的回答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汪亦適,汪亦適一聽腦袋就大了,差點兒沒有暈過去。張泗安說,沒有人證明你是因為勸說鄭霍山起義才耽擱了時間,而且後來你還拿了槍,我們只能證明你是俘虜。

汪亦適有苦難言,百思不得其解。後來見到鄭霍山,汪亦適說,你鄭霍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壞人,我跟你前世無冤近世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鄭霍山裝蒜說,我沒有害你。你說我怎麼害你啦?

汪亦適說,分明是我去勸說你起義,才耽擱了我的時間,你為什麼不跟張泗安說清楚?我勸說你到風雨橋頭去向舒雲舒報到,這不是事實嗎?

鄭霍山說,你想到風雨橋去找舒雲舒,這是私事,跟起義不起義的沒有關係,我為什麼要說?

汪亦適頓時愣住了,他沒有料到鄭霍山會這麼看問題。他不說話了,看著鄭霍山兩眼發直。

06直到二十年以後,經過當年的學友兼難友樓炳光的點撥,汪亦適才似有所悟。樓炳光說,鄭霍山那時候之所以不願意承認你是因為勸說他才耽擱了前往風雨橋的時間,完全是為了保護自己。

汪亦適當時還是不明白,稀裡糊塗地說,他倘若能夠證明我是起義者,他也會跟著沾光,他不承認我是起義者,我們兩個都成了俘虜。他不說真話,保護自己從何談起?

樓炳光說,你真是書呆子。你想想看吧,當時是什麼環境?我們那群俘虜,成天都是提心吊膽,怕被鎮壓,怕判刑,還怕被髮配到邊塞。那時候可以說風聲鶴唳人人自危。鄭霍山要是承認你是因為勸說他才耽擱了起義時間,那他成了什麼,那他不是成了阻撓起義的絆腳石嗎,那不是找死嗎?

汪亦適這才似乎明白過來,半天做聲不得。以後他也就漸漸地原諒了鄭霍山。

時光退回到當年,汪亦適在鄭霍山那裡沒有得到證明,連續好幾天茶飯不香。其實汪亦適並不完全是為了給自己掙一個起義者的待遇,那時候的汪亦適還意識不到待遇的重要性,他主要是想把事情弄清楚,他想證明自己的清白。突然有一天他的腦子裡閃過了一絲亮光——他想起了程先覺。那天晚上他睡不著覺,輾轉反側中,他看見了這絲亮光,一拍大腿從鋪上跳了起來,在屋裡的青灰地面上走來走去。

四面八方 第一章(16)

同屋的樓炳光說,你幹什麼,半夜三更的老是晃來晃去的,難道你想讓管教人員過來揍你嗎?

汪亦適說,我現在不怕管教人員了。我現在就是要見管教人員!說著,就向門外高喊,警衛,警衛,我要見張管教,我要彙報思想!

在學習班的辦公室裡,汪亦適懷著激動的心情,把自己在皖西城解放前夜勸說程先覺起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張泗安最初還是不相信,他們懷疑這個文質彬彬的傢伙得了神經病。上次他言之鑿鑿地說鄭霍山會證明他的起義言行,結果鄭霍山一口否定。這次他不死心,又扯上了程先覺,弄得不好又是胡說八道。張泗安不想跟他囉唆,敷衍他說,算了吧汪中尉,我們勸你別再折騰了。你既然當了俘虜,就老老實實的。只要改造得好,俘虜也照樣可以為人民服務,照樣可以為新政權出力。

汪亦適說,話是這麼說,可俘虜和起義者總是不一樣啊,我是千真萬確地想起義,而且為了起義花費了很多心血,我總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老是當俘虜吧?我不是新政權的敵人,我是新政權的支持者啊。求求你們,你們是自由的,去找程先覺問一下,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

張泗安說,就是問,那也得等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