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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好本來端端的擺在桌子上,終不能說沒就沒了,仔細一看屋門關得好好的,不可能跑外頭去,那就在屋裡四處找吧,都翻遍了也沒影兒,無意中一抬頭,發現這泥娃娃趴在立櫃上,臉朝下一動不動。

郭師傅心裡這個納悶,以前從沒出過這種怪事,就算這東西真的成精作怪,跑立櫃頂上去做什麼?他自己寬慰自己,許不是記錯了,再不然是看花眼了,話雖這麼說,也沒法不犯嘀咕,這叫皮褲套棉襖,必定有緣故。

一時想不明白,仍將娃娃大哥放到屋中高處沒動,心說“你願意在上面待著就待著吧”,然後點上燈燭,到旁邊的義莊前後巡視,天氣又悶又熱,晚上義莊裡那股屍臭越來越重,捏著鼻子都擋不住。

他又一尋思,不能等天亮了,天氣太熱,該連夜把這小孩的屍身燒掉,可那死屍裹在草蓆子裡,溼漉漉的還淌著水,燒也沒法燒,義莊裡有煉人盒,那是個人形輪廓的銅盒子,以前是廟裡的東西,死屍放進盒中焚燒,不可能完全燒成灰燼,燒成焦炭裝進骨灰罈裡就行,帶著水的死屍卻燒不了,所以要點個火盆,先將屍身烘乾,郭師傅準備好了火盆,取出火柴要點火,剛把一根火柴划著了,門外刮進來一陣陰風,手裡這根火柴頓時滅了,接著再點,卻怎麼也點不著了。

火柴一根接一根的劃,沒一根劃得著火,好像這盒火柴都受了潮,手上也溼乎乎全是水,屋子外頭陰著天沒下雨,可就覺得潮氣特別大,牆壁上出現了一片片被水浸泡的痕跡,眼瞅著往上走,牆裡似乎隨時都會滲出水來,緊接著陰風四起,這風也沒個準方向,一會兒西風,一會兒南風,好像圍著河龍廟義莊打轉。

郭師傅毛骨悚然,身上一陣陣的起雞皮疙瘩,從心裡往外的冷,火盆是別想點了,暗說:“莫不是要鬧鬼了?”

老師傅當年留下一幅關帝像,繪的是“關公夜觀春秋”,畫中的關公頭戴夫子盔,身披鸚鵡綠的戰袍,一手捧著春秋,一手捋著五縷長髯,目射神光,當真是威風凜凜,關公身旁點著一枝蠟燭,兩旁一邊是關平捧著大印,另一邊是周倉扛舉青龍偃月大刀,周倉關平分左右侍立,關公背後還有一匹赤兔馬,四蹄生風,躍躍欲奔,簡直畫活了,這張關帝圖一直掛在義莊裡,畫像正對著大門,據說關帝圖可以鎮宅辟邪,河龍廟改為義莊的年頭不短了,從來沒有發生過鬼怪作祟一類的事。

郭師傅抬頭看見那幅關帝圖,在屋裡掛得好好的,心想:“按說我沒做過半件欺心的事,孤魂野鬼不該上門找尋我,有辟邪的關帝像掛在牆上,真有鬼也不敢進這屋,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迷信不迷信姑且兩說著,反正這個念頭一出來,心裡頭就踏實多了,不耐煩多想,在電燈底下一邊糊製紙人紙馬,一邊哼兩句小曲兒給自己解悶兒。

由打掌燈時分,直到五更天亮,坐在河龍廟義莊裡等了一夜,聽到遠處雞都叫了,郭師傅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再看牆上的水浸痕跡十分明顯,足有一人多高,屋裡的被褥衣服全受了潮,連那幅畫像都模糊了,可惜了這幅關帝圖。

這時他恍然明白過來,娃娃大哥自己躲到立櫃頂上,是因為泥塑的東西怕受潮,可又沒下雨,屋裡怎麼會這麼潮溼?難道昨天晚上有河裡的水鬼找上門來了,水鬼想進這屋,礙著有關帝像進不來,問題是哪來的鬼?

郭師傅腦子轉得快,坐在屋子裡琢磨這件事,越想越感到不對,多半跟這小孩的死屍有關,大早起來顧不上吃飯,急匆匆出了門,到城中找來幾個巡河隊的人幫忙,在三岔河口那座大橋底下摸排,他認定河裡還有東西,跟誰說誰也不信,但是撈屍隊這些人全聽郭師傅的,幾個人分別握著長杆往河底下探,一尺一尺的在深水中劃拉,倘若是河底下有什麼異物,憑手感就能知道,從天亮開始,摸排到中午時分,發現河底下沉著一具女屍,可是誰也撈不上來,死人好像在河底下生了根。

這時候是白天,周圍有些看熱鬧的社會閒散人員,老百姓一看河底下撈出女屍了,爭著圍過來看,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邊上議論,以往海河裡經常撈出死屍,死者以男子居多,大部分是遊野泳淹死的,女人很少下河游泳,女人游泳在舊社會不成體統,所以海河中的女屍不多,但也不是絕對沒有,河裡一旦出現女屍,往往是兇殺拋屍或投河自殺,這種事傳得特別快,不一會兒的工夫,河邊的人群就擠滿了,後邊個兒矮看不見的,急得跳腳蹦高,真有爬上房頂看的,天津衛老少爺們兒最愛看熱鬧,走半道遇上熱鬧,家裡縱有天大的急事,他也得先看夠了再回家。

巡河隊有幾個人下了水,橋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