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守藩略想片刻,然後答應道:“既然傅老將軍相邀,在下樂意至極。”
西疆衛的兵器庫,當然不是設在將軍府內,而是在距離將軍府有小半個時辰的東南校場之側。校場是士兵演練比武的地方,大定每一衛都設有校場,虎賁軍也有自己的校場,在薛守藩看來,西疆衛的校場除了大些,並沒有特別之處。
薛守藩跟在傅通和傅懷德的身後,穿過了傳出震天喝聲的校場,來到了一片獨特的建築前。這片建築由許多相同的房子組成,它們並不巍峨,但是佔地甚廣。
聽傅懷德介紹,這裡就是西疆衛的兵器庫,每一個房子裝的都是不同的兵器。——薛守藩曾參觀過衛尉寺武庫,感覺頗相似。
到了現在,薛守藩都不覺得有何特別之處。直到傅通示意士兵開啟這些房門,他見到了裡面的東西,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順著這些房子一間間看過去,像魔怔似的,最後才停下來,驚異地看著傅懷德,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些房間裡裝的是各式兵器,弓、弩、槍、棍、刀、劍、矛、盾、斧……分門別類被擺著,看得出有人試圖將它們擺放得整整齊齊,但是都沒有成功,它們還是歪歪斜斜地堆放在一起。
每一個房間,每一樣兵器,都是如此!
因為,這些房間的每一件兵器都是破破爛爛的,怎麼擺都會擺不正!原來這些,都是已經使用過並且損毀嚴重的兵器!它們上面,還有很多暗啞的紅跡,那是乾涸的血跡……
薛守藩在衛尉寺武庫見到過眾多兵器,也在虎賁軍兵器庫看到過各種兵器,但它們都是完好無損,甚至大部分都是簇新的,像這樣破破爛爛又數量巨大的。他沒有看到過!
“這些都是士兵們用過的兵器,有很多都是修補過,直到再也用不過了,才會放在這裡。這些,還只是近五年內損毀的兵器……西疆衛士兵雖然不用上番,但每日都有訓練,每七日一次肅邊,每個月一次大肅邊,時常會與大盛邊兵有小範圍的交戰,這些損毀的兵器。就是這麼來的……”
一旁的傅懷德這樣緩緩開口道。他已經明白了傅通帶薛守藩來看兵器庫的意思。這些損毀的兵器,就是西疆衛的最好說明,在遠離京兆的西疆衛,士兵們沒有任何鬆懈。時刻在為守衛西疆、守衛大永做準備!
只有艱苦的日常訓練。數年如一日的訓練。才能維持西疆衛士兵的戰鬥力,就算敵兵入侵,也能保證西疆衛隨時能戰。站而能勝!——這就是這些損毀兵器的由來。
大定和大盛數年來已經沒有過大的戰爭,但不代表著,西疆衛無事可做,這些損毀的兵器,其實就是西疆衛士兵的最大功績!
而要做到這些功績,西疆衛的主事者必須有極其清晰的頭腦、極其敏銳的警覺,還要有一顆為百姓、為大定的忠心!
無疑,傅傢俱備了這種種條件,這樣的傅家,傅家主理下的西疆衛,又怎麼會出現士兵為了家族子弟暴動一事?
傅通雖然沒為暴動作任何解釋,但他帶薛守藩來看這些兵器,就已經是最好的解釋。實物,比任何話語都有說服力,亦更加震撼。
至此,薛守藩已完全明白了傅通的意思,眼前這數量巨大的損毀兵器,刺激著他的內心,令他心裡翻江倒海。他不禁想道:若是西疆衛換將,還能有人做得比傅家好嗎?
他不知道,此刻他心裡亂糟糟的,唯一清晰的,就是眼前這些破爛,還有紫宸殿裡的龍涎香,這兩者似乎在拉扯著他的內心,他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沒有什麼話漏出來。
“士兵暴動確有其事,這也沒有好隱瞞的。但我們已經查出大盛邊兵也有參與其中,暴動,只是軍中奸細煽動而已。目的就是為了什麼,想必傅副將清楚。”傅通說道,將暴動真相攤開在薛守藩面前。
至於薛守藩信不信,會怎樣上報紫宸殿,這就不是傅通所能決定的事。
西疆的初夏灼熱而乾燥,讓薛守藩出了一身汗,而後便覺得喉舌在生煙,惟見到傅通和傅懷德站得筆直的樣子,他才覺得有稍稍清涼。
忽而,薛守藩笑了笑,走進房間輕輕撫了撫那些破爛的兵器,低低地說道:“是該換了,衛尉寺武庫的新兵器太多了……”
傅通聽了這些話語,眸光一轉,雙手背在了身後,而傅懷德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也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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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暗了,傅通仍留在將軍府,而不像以往那樣回祖宅用晚膳,因他還有事要交代傅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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