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江南銀庫的官員將乾股送上來,以求安國公府的庇護,長隱公子是一口回絕的。
“祖父,這半成乾股韋家絕對不能要!要了就有覆家之禍!”那時長隱公子才十五歲,這樣慎重地告訴祖父韋傳琳。
韋傳琳明面上答應了,可是卻瞞著長隱公子收下了這半成乾股。這半成乾股誘惑太大,韋傳琳根本無法抵擋。
這半成乾股,不僅可供安國公府每年的支出用度。還能為安國公府收買人才、鋪展勢力,作用實在太大,就算韋傳琳明知道會有風險,也要收下來。
況且,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韋家收下這乾股七年來,江南銀庫還沒有出過事,韋傳琳就更心安理得了,只是始終不敢讓長隱公子知道。
韋傳琳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下旨徹查兩庫。若是秦家收了半成乾股的事被查出來……韋傳琳不敢再想下去。
那幾天。韋傳琳急得周身是火,見了誰都不順眼。就連平素最受寵的小妾都被他踹了幾腳,後來成國公府遞了訊息過來,他的急火才漸漸消了下去。
韋傳琳知道。成國公府也收了江南銀庫的乾股。不過他還是不放心。便來水榭這裡詢問長隱公子相關事宜。
“皇上已經動了皇庫。兩庫就不會再動了,不過江南銀庫肯定要交一些官員出來的,小波不斷。大的動盪,不會有。”長隱公子回道。
徹查的旨意下了這麼久,御史臺的官員就連江南都沒有去,雷聲大雨點小,已經充分說明了崇德帝的態度。在長隱公子看來,崇德帝能撤掉皇庫已不易,徹查皇庫便不苛求了,白璧微瑕,總也不錯。
韋傳琳聞言便鬆了一口氣,撫鬍子的動作更顯從容,只是,他還有一點不明白,便問了出來:“你說,三皇子為何會上這兩道奏疏?秦家怎麼會不阻止?”
秦家是三皇子的得力支持者,三皇子不可能不知道秦家在江南銀庫有乾股,他上了這奏疏,萬一秦家被查了出來,那他的損失就大了。
“三皇子上這道奏疏,秦家肯定知情,兩庫不會動盪,秦家必也知道。為什麼還要阻止?”長隱公子仍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奇怪地反問道。
秦家知道不會出事,又能為三皇子立望,秦家當然不會阻止。這一點祖父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韋傳琳撫鬍子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才尷尬說道:“是這樣沒錯,是這樣沒錯……顯兒,你身體如今怎樣?切勿不可以再去賞花宴那樣的場合了。”
這麼聰慧又懂朝局的孫子,若真有不測,韋傳琳會心疼至死。長隱公子發病後,他還將安國公夫人管氏責罵了一頓,若不是她虛榮,顯兒就不會出現在賞花宴上,就不會發病!
“孫兒已經大好了,請祖父放心。孫兒等會有貴客至,不知祖父可還有要事?”長隱公子笑了笑,這樣說道。
一旁的烹茶侍童聽了這話,烹茶的動作有絲僵硬。直接開口趕人,也就是公子能做得出來。
長隱公子因為這個疾病,常年戒喜戒嗔戒執,以求得心緒的平和。他對管氏、韋傳琳都孝敬有加,心緒卻不會有大起伏,不免給人一種冷心冷情之感。
韋傳琳知道自己孫兒的情況,對這樣的話語也不以為然,又叮囑了長隱公子要注意身體等等,便離開了水榭。
韋傳琳一離開,長隱公子便看了侍童一眼,淡淡說道:“齊書,你分心了。這茶水毀了,不能待客。”
齊書臉一紅,隨即羞愧地說道:“公子,對不起,奴才這就重沏一壺。”
說罷,他就將茶具、茶葉等全都撤了下去,又從府中領了一套花鳥紋白瓷茶具,然後才回到水榭煮茶,這一次,他眼中便只有領來的茶具與茶葉。
長隱公子自提醒齊書後,便沒有再說一句話,直到聞到這清冽茶香,才微微揚起嘴角。
沈度來到安國公水榭的時候,所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水榭裡的一切,都美好得仿若神仙圖畫一樣。
長隱公子倚在水榭的欄杆中,此時清風徐來,吹起他寬大的衣袖,謫仙般的容貌更加清晰,唇角的笑意能攝人心魂。
水榭之中,跪著一個僕童,他專心致志地盯著眼前的爐火,爐火之上,是一把漆黑提壺,壺身正“咕嚕咕嚕”地響,提壺旁邊,擺放著一套花鳥紋白瓷茶具,碧綠的茶水正升著嫋嫋茶香。
茶香伴隨清風竄進沈度的鼻子,彷彿有延綿無盡的清冽香氣,讓人心神俱暢。
沈度停住了腳步,不忍再往前一步。怕自己帶著的世俗之氣,會將水榭裡的靜謐美好破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