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的開國皇帝姓薛名兆,草莽出身,自幼喪父,其母莒氏行為不端,多有不貞之舉,使他飽受屈辱和鄙薄。
許是童年留下的陰影作祟,薛兆平生最恨女子不守婦道。登基伊始,便頒下一系列約束女子德行的律法規條。並無視開明人士的反對,一意孤行地推廣新政。稍有反抗者,一律進行血腥鎮壓。
人到晚年愈發多疑乖戾,對女性的壓制也變本加厲。不僅著人重新撰《女德》、《女誡》等道德範本,新增近百項堪稱苛刻的規條,還勒令京城乃至各大州縣修建貞女廟,塑立貞女像,強制女子崇拜信奉。
在他看來,“處死”這樣的懲罰還遠遠不夠,遂下令將失德女子悉數流放至東海某島。
此島四周遍佈暗礁漩渦,終年濃霧繚繞,被流放女子往往連海島面貌都不得窺見一二,便連人帶船捲入漩渦,葬身海底。與其說流放,不如說是海葬。
晉朝傳世三百餘年,幾經變遷,對女子的管束早已不似開國之初那般嚴苛,“流放”這一習俗卻根深蒂固,一直延續至今。人們也早已忘記了海島原本的名字,都稱其為“守貞島”。
島上無四季,天兒好時似酷夏,天兒不好便似入了寒冬。
此時剛進三月,晴空萬里,海天一色。午後的陽光熾烈如火,烤得葉也捲了花也合了,連沙灘上的石子都明晃晃的好似出了一層油。鳥歸巢獸伏穴,整座島都靜悄悄的。
本應杳無人煙的所在,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這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兒,細細的眉,大大的眼,不足巴掌大的小臉。面板黝黑,頗為粗糙,想必是常年風吹日曬的關係。
一件式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袍子,已經洗得泛白,辨不出原本的顏色。穿在身上寬寬大大的,襯得身形愈發瘦小。稀疏幹黃的頭髮盤在頭頂,用一塊青布帕子裹住,餘下兩縷布條,在腦後打成蝴蝶結。隨著步子飄來蕩去,平添了幾分俏麗。
背上揹著一個軟藤編制的扁圓小簍,左手提著袍子下襬,右手握著一根兒臂般粗細的木棍,熟練地撥開矮木叢,一路來到海邊。
在沙灘上停住了,張開雙臂,深吸一口充斥著海水味道的空氣,又拿手罩眼望向海天相接的地方。不管多麼好的天兒,那裡永遠是白濛濛的一片,沒有生機,沒有希望。
她卻看得出神,久久不動,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像。
一隻急於覓食的海鳥掠著海面一飛而過,濺起一朵碩大的浪花,閃閃,碎金一樣飛落四散。
她似乎被這動靜驚醒了,收回視線,手也放下了。輕輕地籲出一口氣,摘下小簍,麻利地脫去身上的袍子,露出裡面穿著的緊身小衣來。
將袍子摺好,連鞋子一道擱在高處一塊平整的青石上,順手撿一隻拳頭大的卵石壓住。將那小簍重新背好,活動一下手腳,著水下了海。走到深處,一個猛子紮下去便不見了人影。
太陽漸漸西斜,樹石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海面上起了風,將積蓄了大半日的熱度掃去一半。幾隻叫不上名字的小獸探頭探腦地來到沙灘上,翻食著被衝上海岸的蝦蟹。
只聽“嘩啦”一聲巨響,先前消失的女孩兒自海面上露出頭來。小獸們驚然四散,甩開四蹄,一溜煙兒地鑽進樹林。
“膽小鬼。”
女孩兒輕笑一聲,抹一把臉上了岸,將背上猶自滴著水的小簍摘下來。下去之前空空癟癟的,這會兒已鼓鼓囊囊地裝滿了東西。
這個時節天黑得快,她也不在海灘上多作停留,飛快地穿好了衣服鞋子,提上小簍,循著原路往回走。穿過一片樹林,越過兩個小山崗,再沿著一條小河往上游走個一半里路,就到了一片開闊的谷地。
兩間倒塌的小木屋,幾片剛剛開墾出來尚未播種的田畦,四周圈了一圈樹枝插編的籬笆。靠近河邊的空地上架著火堆,上頭懸著的瓦罐正咕嘟嘟地冒著熱氣。
一個年近三十、頭包青帕的婦人正在河邊洗著一把野菜,不時地扭頭看向谷口的方向。一眼瞧見那女孩兒,便忙忙地站起身來,“沐蘭,你回來了?”
“張嬸。”被稱作沐蘭的女孩兒笑著喊了一聲,加快腳步來到她跟前,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小簍,“今天運氣不錯,撈到不少好東西呢。”
張氏不急著去看簍裡的東西,拉著她關切地打量,“沒傷著吧?”
“哪兒能傷著。”沐蘭滿不在乎地笑道,“又不是頭一回下海了。”
張氏抿了抿唇角,還要說什麼,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嬌笑,“張姐姐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