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無調侃地彎起唇角,“怎麼了?你想勸我不要頭腦發昏去開荒嗎?”
“不是。”龔陽擺手否認,往東屋瞟了一眼,“老爺子沒事吧?”
葉知秋搖頭苦笑,“應該會鬧上好一陣子彆扭吧?”
龔陽抿了抿唇角,眸色清亮地看著她,“葉姑娘,你不必擔憂,這只是暫時的。等你開荒做出成果之後,他老人家的氣自然而然就消了。”
葉知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有些驚訝,“你覺得我能做出成果嗎?”
“嗯。”龔陽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相信你。”
其實他並不知道她要怎麼做,能做出什麼成果,只是無條件相信而已。從第一眼看見她,他就覺出她與別的女子不同。這些天跟她跑前跑後,更是深有體會。他相信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
聽了他那句“我相信你”,葉知秋窒鬱的心情頓時好轉不少,微笑起來,“除了阿福,你是唯一一個相信我的人,謝謝你。”
龔陽臉上幾不可見地紅了一下,“不客氣。”
葉知秋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紛亂的心緒也隨之平復。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開了頭的事情,只能勇往直前了。
她在心裡給自己打了一通氣,回神看了龔陽一眼,“過兩天就要忙起來了,恐怕一兩個月內都沒有辦法脫身。明天你和我一塊進城,把最後一批芽苗菜送到酒樓,順便去看看元媽和雲羅吧。”
過年的時候,元媽與雲羅相處了幾天,對這個性情溫順的小女孩很是喜歡,於是跟龔陽提出帶她回清陽府。龔陽考慮到妹妹時常生病,在山村裡尋醫問藥不方便,就點頭同意了。
短短月餘,小云羅變化很大。不止身體好了,人也變得開朗許多。一邊幫元媽幹活兒,一邊讀書認字,學習針線女工,日子過得很是充實。
有她作伴,元媽不再感覺寂寞,臉上的笑容日漸多起來。
龔陽多日不見妹妹,也很掛念,對葉知秋的安排自然沒有異議。眼角捎了捎那個依舊在大門外探頭探腦的人影,不動聲色地問:“葉姑娘,不用理嗎?”
“不用。”葉知秋答得很乾脆。
龔陽早覺出來了,她不是沒看見,而是故意抻著那人,便不再過問,轉身徑自去了牲口棚,動作熟練地拌料,飲水,刷毛。
當初去騾馬市挑選牲口的時候,他和葉知秋費了不少的腦筋。在牛、驢、騾三者之間衡量了大半天,最後才決定買驢。
牛吃苦耐勞,只是跑起來太慢了,成年的牛價錢也很高。騾子倒是便宜,速度也很快,可沒有繁殖能力,用完一茬就沒有了。相較之下,驢子便成了最佳的選擇,既有耐力和速度,又能生育,而且不易生病,馴良好養,價錢也不太貴。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這頭驢子比買來的時候更結實了。一身灰褐色的毛油光發亮,叫起來聲音又脆又響,整個小喇叭村都能聽見。
葉知秋很喜歡這頭驢子,親切地稱之為“灰毛”。
虎頭一開始嫌棄這名字不如“黑風”和“踏雪”威風,張羅著換了幾次,最後還是覺得“灰毛”比較順口,也就沒再嚷嚷著改名了。
牛嬸在外面晃了半天,見沒人搭理自己,終於沉不住氣了。磨磨蹭蹭地來到門口,腆著臉喊了一聲,“大侄女兒……”
葉知秋權當沒聽見,提著水桶往西廂房走去。
牛嬸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勇氣喊第二聲。表情尷尬地站在那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往院子裡掃了幾眼,心裡一半火辣辣,一半又空落落的。
距離上次過來才幾天呢?這門戶裡又是狗,又是驢,還一個幹活兒麻利的大小夥子,該有的不該有的都齊了。
再瞧瞧自己家裡,那叫一個寒磣。自打跟成家斷了來往,一文錢的進賬也沒有。男人、兒子和閨女見天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隔三差五就尋了鬧事的短處刺諷她。就連那頭最值錢的老黃牛,也在大年初三晚上閉了眼兒。
眼看就要開播種田了,要錢沒錢,要牲口沒牲口,水杏兒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等著養活。要是再沒有個來錢的道兒,這往後的日子可咋過啊?
這麼想著,溜出好遠的膽量又回來了,把心一橫,推開門就進了院子。
龔陽不好再裝作看不見,抬頭問道:“你有事嗎?”
“啊?啊,我找成家侄女兒。”牛嬸硬著頭皮賠著笑,明知故問,“她在家嗎?”
龔陽也不言語,往西廂房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