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這句話的含義。他不知道老譚都對前妻說了些什麼,更不明白今晚前妻要跟他說什麼。他只知道老爺子在世的時候,老譚和前妻有一些交往,至於關係到了什麼程度,他從沒心思過問,也沒必要過問。
“他跟你說我什麼了?”耿迪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卻反問道。
“你認識唐董事長嗎?”李金華又問。
“認識,怎麼了?”耿迪有些警覺了。
“昨晚他也去了。你有沒有得罪過他?”李金華的表情有些憂鬱。
“沒有呀,我跟他認識好多年了,但打交道不多。怎麼了?”
李金華跟耿迪的談話一直持續到天亮。除了昨晚上她所聽到的一些關於耿迪和“新維多”的情況和譚主任對耿迪的評價外,李金華也順帶提到了這次她回母親老家的一些情況。當她說到母親的墳頭早已年久失修、殘破不堪的時候,眼裡閃爍出了悲切的淚光。耿迪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進到書房,將他從父親像冊裡找到的那張照片交給了她。他看見她的眼淚終於滴灑在了照片上她母親的臉上,他將一盒手巾紙慢慢地放在她的面前,便起身離開了。在他的印象裡,這是前妻屈指可數的一次流淚,他對她也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切的同情和內疚。
李金華提出告辭,耿迪也沒有再挽留。老爺子去世的那天晚上,他們雖然躺在一個床上,但彼此完全沒有那種激情。當時耿迪甚至後悔自己答應留下來陪她,因為他對李金華,也包括李金華對他,都有一種逃避回憶過去和麵對現實的心態。對生身父親的去世,李金華表現出了出乎耿迪意料的冷靜和淡漠。本來有一個他非常想知道的答案——她難道一點也不恨這個使她從小就失去了母親的老頭兒?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因為這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你自己要多保重,別相信任何人。”李金華最後說。
耿迪點點頭,一直把她送到電梯口。
送走前妻以後,耿迪沒有絲毫的睡意。李金華的深夜來訪給耿迪帶來了一些很值得他思索的問題。唐董事長對他在黃曉軍的問題上表現出的優柔寡斷顯得非常惱火,甚至暗示:實在不行,就甩掉他。老譚之所以讓前妻給他帶話,是要讓他明白,即使沒有他耿迪的協助和參與,黃曉軍的下場一樣是被人吃掉。他想起今天上午還要到黃曉軍的辦公室開一個會,聽取卞昆對下一步裝修工程方案的彙報和邱建關於開盤的一系列前期準備工作的計劃審定。一想到黃曉軍的那段錄音,耿迪就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憋悶和懊喪。他委實不明白,為什麼黃曉軍會對自己有那麼大的成見?這一年多來,他為“新維多”所做的貢獻如此之大,竟然沒有得到黃曉軍的真心相待。就算老譚那幫人早有預謀,可他並沒有做過什麼實際上損壞“新維多”利益的事,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是清白的。在他的內心深處,對老譚和唐董事長的做法已經有了極度的反感和輕蔑。他不得不承認,儘管黃曉軍對他有諸多的不滿和戒備,但他並沒有因此真正產生過要毀掉黃曉軍的念頭,即便是為了所謂“至高無上”的利益——其實就是金錢。因為這裡面有個原則性的問題,那就是譚主任和唐董事長是這場爭鬥的始作俑者,而黃曉軍卻是站在被動防守的位置上。他現在需要真正地把一切都從頭到尾的仔細想明白。無論事態如何發展,首先他都要保持自己頭腦的絕對清醒,憑著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和對自己智商的自信,他覺得自己應該有能力應付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他不再把自己視為屬於哪一方的力量,或者說是誰家的看家狗,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如果把自己的心態調整到局外人的位置上,以旁觀者的眼光去觀察、分析黃曉軍和譚主任之間這場不可避免的較量,他的胸襟就變得開闊了,隨之而來的是他的判斷有了很大的明朗。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較量雙方最終目的和事態的優劣,以及各自最致命的要害……想到這裡,耿迪心情竟舒暢了許多。參與不參與,參與到什麼程度?幫誰不幫誰,幫到什麼程度?這些對雙方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砝碼,完全掌握在他個人的手裡,換句話說,只要他的砝碼投放得當,完全可以決定這場較量的勝負各歸哪一方。
“卞總嗎?……你好!我是耿迪……我突然覺得不太舒服,今天的會沒法參加了……對呀,我剛才給黃總打電話,他還沒開機,麻煩你轉告一下吧。有什麼事就給我往家打電話……沒關係,不用了。開完會如果方便,你上我這兒來一趟……對,不過最好別告訴別人……好吧,再見!”耿迪掛上電話以後,如釋重負地一頭倒在了沙發上,隨即怪腔怪調地唱道:“打他一個——冷不呀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