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他倆還在一起,真是自作自受,蠢到極點。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她在心裡責罵自己。
一個念頭閃現在她腦中,那個偷拍,調查。寄信的人,會不會是伊?怎麼可能?她才25、6歲,如此年輕的女人怎麼能做這事呢?!
不,一定是她,這樣就會讓秦鷹認為,陳紅和他好,是要利用他,利用他父親,這是他最痛恨,最不能原諒的事,秦鷹一定不能接受這樣的事,他一定會因之離開她。
過了一陣,只見屋中的人,相繼往外走,辦公室的門關了,燈也關了,兩位經理上了車,伊和秦上了那輛軍綠色吉普車。
陳紅絕望地看著兩輛車啟動,遠去。
這次,她沒有跟過去,她已經沒有這心力了。
自小她就害怕黑夜,害怕那間黑暗的屋子。父親下放,一家人回老家的時候,她是長孫女,由奶奶帶,在老家那一兩百間寬敞幽深的祖屋中,最深最遠的那一間是她的臥房,要到達那一間,得穿過三個天井,三個廳堂,還有九曲迴廊。平日裡她見得最多的是層層疊疊的屋簷,和從房頂撒漏下來的天光,而人卻好少,好遠。祖母為了鍛鍊她的膽量,到了夜晚,常常把她一個鎖在房中,自己到外屋或去開會、串門、看社戲去了。黑暗中的陳紅,總是在孤獨中睡去。做醫生的母親,一個月裡有二十天,上夜班,父親在外地上班,一個月才有兩三天在家,她一個人躺在床上,躺在黑暗中,諦聽外面的一切動靜,無盡的巨大的黑暗壓迫著她,使她一動不敢動。不管母親多晚回來,她睡得有多沉,只要母親的腳步一響起,她立刻從夢中驚醒,跳起來,跑去開門__和張強結婚後,她以為在這個世上她有了一個伴,一個陪她渡過黑夜的人。有一天,張強忽然走了,她覺得自己被遺棄了,而今這種感覺再次襲擊了她。
她死死地盯著兩輛車遠去的方向,腦中停止了思維,像那熄滅了燈光的視窗,一片黑暗。
那一刻,她像被人捅了一刀,瞬間,流盡了鮮血,定格僵死在那裡。
一個男人很快地離一個女人而去,一定是跟隨了另一個女人。
司機很懂事,一言不發,坐在司機坐上等她。
陳紅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路口,和那幾間黑了燈的辦公室,她的目光,像要變成利劍,鐳射,把她刺穿,把那黑暗的屋子刺穿。
“小姐,一點多了,你還等下去嗎?”
“不等了,走吧師傅,京順花園。”
黑暗中的等待,終於使一些東西漸漸遠去,流走,一些事實漸漸明晰。
為什麼要企圖說明?
能講明白嗎?
他能信嗎?
事實就是自己的實力不如那個女人。
事實就是自己沒有足夠的錢,買下那半間公司。
事實就是她甚至還借了他的錢,借了他的名。
她想起有一天她陪他在他工地,在一個還沒有完全裝修好的房間,這個男人扶著窗框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她站在他的身後,看窗外射進屋中,射到他身上的陽光,帶著香甜味的,奶黃色的陽光,溫暖迷人。
“紅紅,我想她。”
在這美好的午後陽光裡,她聽到他低著頭,彎著腰囁嚅著發出的的聲音。
“你去吧。”
她的心在瞬間凍結。
一個男人,要離開一個女人,最好的理由,就是,他愛另一個女人。
真愛是無罪的,這道理,陳紅懂。
自那個夜晚後,他整天和陳紅在一起,而今晚他說他想她。原來他心裡一直裝著她,藏著她。
雖然他的聲音那樣細小,在她聽來,卻如五雷轟頂,在她心中炸響。
陳紅轉身走了,他追出來要送她,她堅決不允。她走得那樣快,那樣急,想要擺脫什麼,想要丟棄什麼,像有鬼魂在後追趕。
過兩天,他來了,開著一輛紅色的蓮花跑車,高貴搶眼,輕盈,流暢,他把音響開得很大,他帶她去兜風。
陳紅不見了吉普車,有些奇怪。
她只是機械的跟他走,坐在跑車內,心裡沒有半點高興,她知道自己此時,如果強行和他斷,只會更痛苦,因為她會想他。她不是那種有決斷的女孩。聽天由命吧,走一步,算一步。
她消極的想著。
“這車漂亮嗎?”
他問她。
“漂亮”。
她淡漠地說。
“你聽這音響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