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心裡一酸。原來泰山俠隱門規甚為特別:他生平志高氣傲,決不願意門人受辱,所以門人藝成以後,不論在山或下山,都另給每人一個小小鋼筒,這鋼筒像袖箭筒,只是小得多,可以含在口中。如果人要想自裁,就可以將鋼筒倒放在口裡,箭眼向內,舌尖一反撥筒尾機括,筒中閉血箭就由喉端倒射下去。泰山門人平日如果犯了門規,奉命自裁,便用這個“翻舌箭”。因為不論你金鐘罩,鐵布衫,或者混元氣練到如何境地,內臟決不能刀箭不入,用翻舌箭自裁沒個不死的。現在馮臥龍聽陳雲龍說起這個,分明是有自裁之意,不覺氣哽喉頭,說不出話。
陳雲龍義道:“四哥,你記好了。要是我們真不能見了,你得求師父給我報仇,給本門雪恥。”
馮臥龍勉強忍俊悲情,和聲道:“老七,我準記得你的話。可是,事情決不能到那一步。你等我回來給你治傷,別再亂想。”
陳雲龍微微一笑,便合上了眼。馮臥龍看著這個師弟,心中萬感交集。他知道這個師弟生性憨厚直爽,只是十分好勝,又因為一向師父不大喜歡他,所以益發怕有給師門丟臉的事;這次隨自己來碧雲莊,本是奉了師命順道賀壽,那知道撞上崑崙弟子尋仇的事。他和自己為了救柳復,匆匆忙忙和人動手,弄得身受重傷,又覺得人前丟臉,那能不心灰意冷?而且他想得也不是沒理。現在崑崙那一男一女就在莊後石洞裡,說不定什麼時候衝出來,就一定要找到碧雲莊上;那時候除非自己在這兒,還能將他揹走;不然,可真是難免落個悲慘結局。可是,自己又不能不去求藥……
馮臥龍呆呆想著,竟忘了出去,還是吳璞拿了盛筆墨紙硯的木盒放在外面不見他出來,進門低喚了幾聲,他才如夢初覺,望著榻上的陳雲龍嘆了口氣,轉身出來。
馮臥龍接過木盒,便逕奔莊後山坡而來,這是他平生第一回帶著筆硯走路,也是第一回找人畫圖。一上了山坡,他也聽見腳下隆隆怪響,但他沒心思去多想它,直往前走,不多遠,便遇見裴敬亭喝問。
當下馮臥龍說了來意。裴敬亭當然滿口應允,但卻要邀馮臥龍同到那正對洞口的樹上去等他畫圖。他遇事十分認真,不願在山坡上多停留,怕敵人出洞,截阻不及。
兩人在樹上並肩而坐,馮臥龍取出千里火,照著裝敬享畫草圖。裴敬亭一面畫,一面仍在忖度洞中情形,忽然又聽見石洞那邊一陣怪聲,洪烈異常。三人一同凝視巖上,但過了半晌卻又毫無聲息。
其實,先前那一陣隆隆巨響,倒真是在洞頂發出,原因倒不是方氏姐弟想衝破洞頂。石洞上距地面,厚達百丈;崑崙天龍九式中土字訣雖有“破壁升雲”的功夫,但那可要玄功絕頂,真有超凡入聖之能,才真能運用。方氏姐弟罡氣功夫雖已有根基,說到穿山破石,來往無阻,卻還相差甚遠。不然,先前李揚引他們入洞後,石閘封門就該不能攔住他們了。厚僅二三丈的石閘,尚且無法穿行,何況百丈山石的洞頂。裴敬亭倒不是對方氏姐弟的功夫推想得太高,而是他不明石洞內地勢;他只道那洞離山坡地面並不甚深,所以那麼猜想。
那一陣怪聲原是洞中重大機紐變動時發出的聲音。洞中機關許多都是深藏山石之中,方氏姐弟在誤轉石室鋼輪,開閉移宮機關的時候,原也聽見洞頂隆隆作響。那些機紐藏在洞頂,入石頗深,所以在上面聽,就離地面極近了。方氏姐弟當裴敬亭與孫天夷談論時,正在看著鐵板石壁,曲徑石室,打不定主意。等到裴敬亭剛剛把筆作圖,第二次聽見異聲,其時方氏姐弟倒真是無意間破去後洞機關。可是裴孫二人反不像先前那樣在意。
原來方龍竹試出石室中鋼輪能開閉曲徑,並且恰能移動那擋住正路的鐵板,便一心要將鐵板移到曲徑入口,讓正路門戶顯出。可是自己在室中撥動鋼輪,鐵板移過來封住曲徑,姐弟兩人便將隔斷。而且試了一次,靈潔看出鐵板後並非通路,又是一塊石屏,要再往裡走,必得再破石屏。這裡變化難知。姐弟二人不在一處,實是不妥。
可是鐵板著不移開,便完全無路可走。兩人耽延了好久,末後,龍竹決意要先由自己在石室撥動鋼輪,將鐵板移到曲徑入口,讓正面石屏露出,然後自己再由曲徑這面用玉龍寶劍去試劈鐵板,靈潔在外面用天龍劍相助。鐵板破了,龍竹便可過來與靈潔一同試攻石屏。
靈潔明知鐵板厚達尺許,用寶劍劈削實在不是善策,但既想不出別的道理,也只好蠻來。因為這姐弟在這裡搗弄了半天,並未見其他埋伏,所以他們這時倒是心定得多,不像先前忙亂。
龍竹如法將鐵板移過來,自己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