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一聲,右手恰待揚起,赤陽子抱袖微拂,說聲:“眉兒別亂鬧。”那店夥直往陶春圃身後躲。陶春圃忙對赤陽子笑道:“道長只管放心,這兒事都在愚下身上。衙門裡只要在下一張名帖就可以不再追究檢驗,以免那位夫人遺體又被翻動暴露,至於成殮安葬的事,在下也一定辦妥了再走,反正也耽延不了幾天工夫。”
赤陽子又打了個稽首謝道:“難得陶施主如此熱腸好義,貧道願代死者致謝。”
陶春圃連稱不敢;又探問道:“這小孩道長帶在身邊,不知是否方便?”
赤陽子嘆息道:“貧道一向少涉世事,但此次事雖麻煩,也說不得了。此子身世可憐,倘然無人撫養教誨,太悖天理。貧道就攜帶他回山了。”赤陽子話說得隱約,但似有憤意,目光如電,陶春圃不覺打了個寒噤。他對店中死去的少婦尚不敢料定是誰,前因後果,更屬茫然。但誰想此事牽涉必多,倘果與自己不久前聽見別人傳說的南海之事有關,則自己更不敢插手,於是便不再問,只望了望赤陽子手中所抱嬰兒,讚歎道:“這個孩子一出世便入崑崙門下,真使我們凡俗之人欽羨不已了。”
赤陽子微微一笑,又喚那小女孩過來見禮。陶春圃連忙拱手道:“這位姑娘也是道長門下嗎?”赤陽子笑道:“是小徒徐霜眉,十分野氣,倒叫施主見笑。”陶春圃又稱讚了幾句,那小孩只對他笑了笑。陶春圃再看那嬰兒,原來似是用一件長衣包裹著,胸前像是塞了一塊白絹,露出一角在頸項下面,反面隱隱有血紅字跡,正又一驚,赤陽子似已覺察,順手將那塊白絹往裡塞了塞,便舉手向陶春圃道別,攜了霜眉,飄然而去。陶春圃站在店門口,遙遙看著赤陽子和女孩的背影一幌眼間便已到數十丈外。湖上曉雨未停,遠山煙雲迷濛,轉眼間兩人蹤跡不見;陶春圃仍站在門口出神,好久好久,才被店小二胡老三的聲音驚覺,走進吉安店去。正是:是非恩怨憑誰說,當局旁觀盡夢中。
第一回 古寺療傷 四凶逢異俠 苗疆示警 千里走靈駒
在西南的貴州省內,距離苗山約上十天路程的一個荒村小店裡,這天來了一老一少兩人。這老人年紀六十歲光景,穿一襲布袍,相貌清奇,精神矍鑠。那小童大約只有十四五歲,長得尖臉削腮,活像一個猴子;可是兩眼精光四射,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頑皮的孩子,這兩人沒帶什麼行裝,通共只有一個小包袱,由那小童揹著。包袱裡又露出一把劍的劍柄,令人容易猜到他們是武林人物。
這一老一少走進店來,店裡恰好沒有幾個客人。二人隨意坐下,那小童把包袱朝桌上一放,嘟起嘴對老人說:“咳,買兩匹馬才行哪。咱們一走幾千(缺六行)樣還行!”
甘明可並不大怕他師父,聽老頭兒說著,只是嘻嘻地笑,又介面道:“你老人家別罵我。咱們這回可是給人家拜壽的,不是為練輕身功夫,幹麼要走長路呀。我看你老人家是捨不得銀子罷。”老人笑罵道:“我本來倒想買匹馬代步,你這一來,我倒要叫你磨練。小孩子什麼也不會,別先學會了貪舒服,畏難苟安。”
甘明深知師父習性,儘管老者說到後幾句,面容鄭重,他仍不在意,又笑道:“我不是怕別的,我只是怕低了你老人家天台怪俠鬧天宮的名頭,你老人家想想看,咱們師徒到人家去作客,主人家一見面一定就說,哈哈,盧老爺子,難得你老老遠趕來,小子們,快替二位爺招呼牲口,多加草料。咱們只好說,哦,不消不消,我們可是走路的。那有多寒酸呢。”
老者斥道:“你從那兒學得油腔滑調,我不買馬,有什麼寒酸?收了你這個不長進的蠢徒弟,那才叫低了我鬧天宮的名頭。”甘明見師父似真有點動怒,使不敢再說;低下頭伸手在包袱裡亂摸一陣,正想另找話題,店夥已飯,這種雞毛小店哪裡有什麼好飲食,甘明看了看(缺六行)腿,你老這匹牲口可其值錢,也得歇會兒,累壞了怪可惜的。“
那漢子似乎心裡很煩躁,拿馬鞭在自己靴上拍得吧吧直響,嚷道:“別廢話,我有急事。”說著一轉身忽看見老者,面露驚喜,叫道:呀,盧老前輩,你老人家也在這裡?一向可好?“飛步過來,躬身施扎。
原來這老者乃是名滿江湖的怪俠,姓盧名吟楓、外號人稱鬧天宮,乃是天台劍派名家。天台劍術在武林中別成一家,只是向來挾技自秘,收徒極嚴。不但注重姿質品格,還講究師徒緣法。以此後繼者寥若晨星,遠不如武當崑崙之盛。當盧吟楓劍術初成立時,奉師命下山行道,因與師兄弟賭氣,曾私上崑崙山,想盜取崑崙派歷代相傳的二寶。這二寶一為“天罡三十六參總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