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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他們面對面地坐在靠窗的一張餐桌前,落地玻璃窗外人來人往,天上還飄著微雨。他們似乎對窗外的行人和景觀視而不見。菜還沒上來,他們喝著茶,說著話,看上去,他們談得投機,但沒有激動的神情,他們都顯得恬淡。

肖愛紅鎮靜地從包裡拿出一份很舊的報紙,報紙泛黃,像是被他們喝的茶葉水泡過似的。肖愛紅把報紙放在了季風的面前。季風用手指聳了聳眼鏡。肖愛紅指著報紙上,用紅筆劃出來的那則訊息:“你看,這是17年前的報紙,也就是說,17年前,我家街邊的那棟小樓裡發生過一件死亡事件。”

季風看了看這則簡短的訊息,這是一年前的《赤板晚報》,晚報上登著的這則簡短訊息內容說的是赤板市牡丹街27號的一次煤氣中病事件,在這次煤氣中毒事件中,死了一男一女。據說是對恩愛夫妻。季風對肖愛紅說:“你將要寫的這部恐怖小說就是取材於這次煤氣中毒事件?”

肖愛紅微笑地點了點頭,目光中隱含著一種光芒:“我聞到了裡面血腥的味道,那種我一直在期待的味道。”

季風也笑了。他對肖愛紅的感覺不會錯,他期待著肖愛紅儘快地把這個看上去平常的一次煤氣中毒事件演繹成一部暢銷的恐怖小說。

他們正談著話,顧玉蓮正在外面經過。

顧玉蓮偶爾往飯店裡看了一眼,她透過落地玻璃窗看到了鄰居肖愛紅正在和一個她不認識的人說話。她似乎有些好奇。她停住了腳步。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透明的玻璃隔開了他們。她突然用瘦骨嶙峋的手指彎曲起來,敲了敲玻璃。她敲玻璃的聲響同時吸引了肖愛紅和季風的視線,他們看到的是老嫗顧玉蓮蒼白的笑容。肖愛紅朝顧玉蓮打了一個手勢之後,顧玉蓮就離開了。

“這誰呀,怪兮兮的。”季風笑著說。

肖愛紅說:“她就是我的鄰居,牡丹街27號的女主人顧玉蓮,報紙上說的煤氣中毒事件就發生在她家,而那死去的男女就是她的兒子和兒媳婦。”

季風疑惑地問:“那她怎麼沒死?”

肖愛紅說:“有趣吧,她沒有煤氣中毒。她還有一個孫子,如今20了,是個弱智,表面上看上去挺正常,可腦子壞了,老是做出一些常人理解不了的事情。”

季風看著肖愛紅的眼睛,肖愛紅的眼睛閃亮著,讓他想起一潭秋水在陽光下的閃爍。這團光亮底下隱藏著什麼?季風有所期待。

14

這張鈔票是屬於我的,不是顧玉蓮給我的,我長到20歲,沒有真正意義擁有過一張屬於我自己的鈔票,這張不知從哪飛來的血鈔票填補了我人生的空白。我不能讓顧玉蓮發現它,她要是發現了這張鈔票,不知會怎麼樣?

這天晚上,我又一次聽到了那種飄渺的聲音。這次我可以確定那是女人的哭聲。聽到這聲音,我還是會想起多年來出現在我夢中的老鼠的尖叫和它們奔跑的聲音,在這個雨季我還會不會做這樣的夢,這樣的夢會不會被別的惡夢代替?

我記得我在沉睡之前把那張血鈔票壓在了枕頭底下,我害怕我醒來之後它會突然不見了。我被女人的哭聲吵醒後,我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動彈不得。我開始了掙扎,我知道這種掙扎和我夢見自己進入我父母房間被白布裹住後的掙扎一模一樣,有種窒息的感覺。

我從小就害怕聽到別人在夜裡的哭聲,人在夜裡的哭聲和在白天裡不一樣,夜裡的哭聲充滿了讓我不安的成份。我要是產生了不安的情緒,就會覺得無助,彷彿置身於一個將要被海嘯吞沒的孤島。這時,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發出尖叫。

女人的哭聲還在繼續。尖利而飄渺。

哭聲好像是從我父母的房間裡傳來的。

我掙扎著,我的尖叫聲便破口而出。

我聽到自己的尖叫聲劃破了夜色。

要是往常,顧玉蓮很容易聽到我的尖叫聲,哪怕她睡得再死。一般情況下,我的尖叫聲發出幾分鐘,顧玉蓮就會上樓衝進我的房間抱著我安撫我,不讓我的尖叫聲繼續下去。可今夜不一樣,我的尖叫聲發出許久了,也不見顧玉蓮有什麼動靜。這讓我內心的不安加劇了,我的尖叫聲就愈加劇烈起來,我不知道我的尖叫聲有沒有壓倒女人在深夜的泣哭。

顧玉蓮終於上樓來了。

她進入我的房間。她穿著那件印花的睡袍,披散著白髮,她的眼睛有些空洞,她抱著我的頭,沙啞著嗓音說:“孩子,你怎麼啦,孩子,是不是做惡夢了?不要怕,孩子,不要怕,奶奶在你身邊。”